第2部分 (第3/4页)

然就是那批说青田

话,开餐馆的华侨。他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坐吧!”她指著对面的椅子低哑地说著。他们没有交谈,只沉默地互相注视

著,她觉得有些窘,下意识的拿出了一支烟,自己点了火。

“抽烟?”他摇了摇头。

小店的胖老板亲自端来了一杯咖啡,朝她扮了个鬼脸,大概是替她高兴吧!这

个每天来喝咖啡的苍白寂寞的中国女孩子找到朋友了。她觉得有些滑稽,只因为他

是一个中国人就使我那么快乐了吗?她再看了他一眼,他像是个够深刻的男孩。

“我在窗坍看了你很久,你心烦?”他终于开口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些想家。”她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逃避的把眼神散落到

窗坍,她害怕人家看透她。

“你从台湾来?”他问。

“台湾,”她缓缓的,清清楚楚的回答他。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倒在椅背上。

“那真好,你知道我顾忌这些。”

“我也是。”她淡淡的却是放了心的回答。

“你住过台北没有?你知道,我家在那儿。”她掠了掠头发,不知应该再说什

么。他没有回答她,却注视著她掠头发的动作。

“你来巴黎多久?”

“两年不到。”

“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画画。”

“生活还好?”

“我来时带了些钱,并且,偶尔我可以卖掉一张小画……”他沉默了好久,一

会儿他说∶“你知道当我在窗坍看到你,第一眼给我的感觉是什么?”

她装著没听见他的问话,俯下身去拨动烟灰缸。

“刚才我问你曾在台北住过?”

“是,我一直住在那儿,我是海员,明年春天我跟船回去。台北有我的母亲、

妹妹……”他的声音低哑起来∶“我们的职业就是那么飘泊,今天在这儿,明天又

不知飘到里哪里了……”他自嘲的笑了笑,眼光里流露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寂寞。

“招商局的船极少极少开到这儿。”她说。

“不是招商局的,我们挂巴拿马的旗子。”

“什么时候开船?”

“昨天来的,后天清早开中东。”

后天,后天。她喃喃的念著,一下子觉得她对现在的一切留恋起来。她忽然想

冲动的对他说,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即使不为我,也为了巴黎………多留几天吧!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他们不

过是两个天涯游子偶尔相遇而已。他们只是互相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她把两

杯咖啡的钱留在桌上,站起身来,像背书似的对他说∶“很高兴今天能遇见你,天

晚了,就要回去……”一口气说完了,她像逃似的跑了出去。她真恨自己,她知道

她在这儿寂寞,她需要朋友,她需要快乐。她不能老是这样流泪想家……他像是一

个好男孩子。她恨自己,为什么逃避呢,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我求什么呢?踉跄的

跑上楼梯,到了房里,她伏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她觉得她真是寂寞,真是非常非

常寂寞……几个月来拚命抑制自我的那座堤防完全崩溃了。

第二天早晨,她没有去史教授的画室,她披了一件风衣在巴黎清冷的街心上独

步著,她走到那家咖啡室的门口,老板正把店门拉开不久,她下意识的推门进去。

中午十一时,她仍坐在那儿,咖啡早凉了,烟灰散落了一桌。睡眠不足的眼睛在青

烟里沉沉的静止著,她咀嚼著泰戈尔的一首诗∶“因为爱的赠遗是羞怯的,它说不

出名字来,它掠过阴翳,把片片欢乐铺展在尘埃上,捕捉它,否则永远失却!”━

━捕捉它,否则永远失却━━他不会再来了,昨天,他不过是路过,不会再来了…

她奇怪昨夜她会那么哭啊哭的,今天情绪低反而不想哭了。她只想抽抽烟,坐

坐,看看窗坍的落叶,枯枝……。忽然,她从玻璃反光上看到咖啡室的门开了,一

个高大的身影进来,他穿了一件翻起衣领的风衣。他走过来,站在她身后,把手按

在她的肩上。她没有回头。只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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