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第2/4页)

从前的繁花似锦,但它毕竟是老街。老街上居住着的人,大部分都互相熟悉。凯瑞知道这条街的大部分人。他们终日熙熙攘攘、蝇营苟苟。他们有许多烦恼,譬如生计问题、孩子上学就业问题,等等等等,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凯瑞楼下的产科医生家,媳妇与婆婆,常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吵架。凯瑞有时候,能听到叮当作响的杯盘砸地声。产科医生为此相当烦恼。他只能不理睬她们,管自己到天井里赏鸟。他有几只画眉鸟,啼声清脆嘹亮,鸟笼也十分精致。

老街人大多有养鸟的习惯。也喜欢把自己比喻成一只鸟。他们说人的一生就如同鸟的一生,在鸟巢里飞进飞出。飞不动的时候,就差不多快上西天了。在凯瑞的邻居中,只有牙科医生是被迫上西天的。

牙科医生被养子杀害的那一天,是个淅淅沥沥的雨天。雨水本来是护送亡灵最美妙的音乐。然而对于牙科医生,却是如泣如诉的冤魂未散。凯瑞想起来了,当初牙科医生的养子黄小凡,为了掩盖杀死养父的事实,在墙门口搭起一个灵堂。他让很多亲戚邻居,都来参加这个死亡宴席。还找了他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没有人对牙科医生的突然死亡提出质疑,也没有人注意黄小凡和他养母的复杂表情。

流动哲学书1(23)

凯瑞那天,正在家里接待一个来自法国的女诗人卡特琳娜。这个金发女诗人手头攥着阿芒的信。阿芒在信中说,她是法国著名的女诗人,曾经与杜拉斯是邻居。

法国女诗人穿过灵堂,来到凯瑞的家。她不知道灵堂是个什么?这会儿,她们关于诗歌问题的热烈探讨,不时地被窗外的喧闹和爆竹声打断。法国女诗人具有一定的涵养,她的忍耐力完全可与中国女性媲美。然而,她毕竟生活在另一种文明世界里。她对这热闹得近乎吵闹的场面大为不解。于是凯瑞不得不告诉她,这是祭奠一位刚去世的老人。中国民间风俗中,人去世后活着的亲人和朋友们,常以喝酒来祭奠死去的亡灵。

法国女诗人听完凯瑞的叙述,在一阵惊讶之余,表现出十分好奇的举动。她从窗口探出头去,楼下小孩冲她喊:“Hello、Hello。”她十分高兴,转过头问凯瑞:“能不能下去看看?”

“可以。”凯瑞说。

凯瑞与法国女诗人走到楼下时,几个小孩拥了上来。他们朝她喊:“Hello”。她感到很快乐。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传统的中国丧事,也是第一次探到中国普通百姓家里。中国人对外宾历来是友好的。老街上的邻居蜂拥而来。他们喜欢凑热闹,也喜欢听这个外国女人几句生硬的中国普通话。而法国女诗人,也会入乡随俗。她提出的要求,是走进老街上的某一些人家,看看风格迥异的古老建筑,和大小不同的家具摆设。这个要求不算难,凯瑞马上就带她走进一户一户的人家。

这天夜里,法国女诗人卡特琳娜留宿凯瑞家。她们阐述了各自对诗歌的观点。她们都喜欢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波兰女诗人维斯瓦娃—希姆博尔斯卡。她们一致认为希姆博尔斯卡那种有苦味的,爱怀疑的,巧妙的诗,以及在表达较为绝望的看法时,所体现的诚实正是她成功的原因之一。她们谈得很投缘,睡下时已到凌晨了。卡特琳娜的呼噜,如雷声一样轰隆隆响,使凯瑞根本无法入睡。当然,凯瑞无法入睡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症。安眠药,已无法催眠她的任何一根神经。她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窗外簌簌的风声和雨声。这使她心里着急,但越是着急越使她的思绪像一群盘旋飞翔的鸟。它们使她在黑夜里,看到群星灿烂的宇宙,和广袤得悲哀起来的天空。

这会儿,凯瑞借着夜晚床头的一盏照明灯,看卡特琳娜赠给她的英文诗集。她反复吟诵诗集中的某一首诗时,卡特琳娜忽然从梦中醒来了。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说:“你怎么还没睡?”

她们翻身、咳嗽、打喷嚏,窗棂上的风铃发出当当的声音,那当当声仿佛敲醒了卡特琳娜的梦幻。她终于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入睡了。

她说:“我们再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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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说:“好!”

于是,她们开始讨论那个比诗歌问题,更值得讨论的问题。她说:“你们这样的民间风俗,存在着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为什么亲人离去要这样大吃大喝,且流露出来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无比快乐的气氛?”

凯瑞翻了个身,发现一缕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射进来,正好照射在卡特琳娜的脸上。她的脸流露出一股疑惑。凯瑞说:“亲人离去是事实,过多的悲伤、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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