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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是兩年前,他飛來倫敦競拍一件馬遠的畫作。得手後,他和葉之南去餐廳慶祝,剛走進旋轉門,程約翰和一個異國女郎向外走,四目相對,程約翰笑道:「祝賀你。」

沒頭沒尾的三個字,說完就離去。葉之南以為是程約翰在拍賣場上的熟人,祝賀他拍得心頭好,他忍著隱隱作痛的牙根想,只打了個照面,程約翰就猜出葉之南是誰,然而這一生,他可能都當不起這一聲祝賀。

從未如願以償,他讓自己安於老友的身份,但有朝一日,命運讓他和葉之南決裂。

他坐在從前飲過酒的窗邊,撥通程約翰的電話。當年離開英國,程約翰送他到機場,飛機上,鄰座的婦人是教徒,《聖經》翻開的那一頁,是《約翰福音》。

初相遇交換姓名,程約翰說:「我的母親說,約翰是神的使徒。」

三萬英尺的高空,他想起程約翰,他真正意義上的初戀情人,心如刀割。入夜,婦人默然讀經,他在心裡跟她唱和:「有一個人,是從神那裡差來的,名叫約翰。」

這一次,神的使徒不肯前來,他說:「等你不把我當贗品,再來找我。」

他退掉酒店,重遊北部的約克郡,《呼嘯山莊》的故事發生地。16歲留學英國,他對母親說是隨大流,實則因為這個故事,被放棄的希刺克厲夫憤而出走,數年後錦衣歸來,展開狂風暴雨般的。

第一次和程約翰分手後,他前往約克郡散心,入住一棟老莊園,在風雨夜睡得沉醉。退房時,休息區有個東方男子在看書,穿著黑風衣,眉目英俊,一隻布面行李箱擱在腳邊,他收回目光,對服務生說:「我再住幾天。」

男子戴了婚戒,但一塊名表就能讓他收起它。滂沱的雨聲中,他嘆息著想,原來,在價碼面前,道德不值一提。

總有一天,他會去找那個人。回校後,他申請換專業。學文學或藝術,都只會讓他成為一個精緻的紈絝,但學金融投資,才能讓他有機會對所有人開出無法拒絕的價錢。

母親特地來英國勸他:「你得學會適時隱藏野心。」

他拈起父親給的銀行卡說:「等我三十歲,還靠這點零花錢生活嗎?」

父親有父親的體面,給的不是小錢,但大房怎會相信他甘心當個廢物?他做任何事,都會被他們當成韜光養晦,不如放手一搏。他說服了母親:「爹地的生意做得大,將來他老了,大房的人照看不過來,我們早做準備,他才會考慮我們。」

在劍橋讀完金融,他回香港創辦飛晨資本,一年後進軍雲州。他雄心萬丈,但父兄和秦望聯手,打得他幾無立錐之地。他把玩著手機想,秦望之子秦崢是一枚絕佳的棋子。

大年初三,秦崢發來信息:「出來喝酒。」

他訂了最快一趟航班:「明晚一起吃飯。」

晚餐訂在風景區裡的餐廳,是一處頗有古典園林特色的中式庭院,包間是玻璃房子,臨著大湖。

穿行在梧桐樹下,秦崢新奇地東張西望,他小時候來過這裡,倒不記得有這麼好的景致。他陪秦崢慢慢走,慢慢說起此地最美是秋冬交接之時,湖邊參天的古樹從蒼綠到金黃到褐紅,層林盡染,像宋元古畫中的山水。

深秋是用來與你散步的,那年月和葉之南走在這無窮盡的樹下,他總這樣想。許是他眼中的悵惘被秦崢發現了,問:「在這裡跟人約過會?」

他沒有回答。初來雲州時,葉之南在此為他設下接風宴。今天的菜式仍和那天相仿,秦崢喜歡一客小甜點,他就細緻地講,把新鮮的柿子周身塗上好酒,埋在糧食堆里,兩個月後再拿出來,就形成這種晶瑩透紅的顏色,透著醇香的酒氣。

秦崢問:「是你們香港的吃法?」

「是古書里的吃法。」他召來侍者,給秦崢又叫了一客,秦崢想阻止,他說,「男人怎麼就不能愛吃甜品了?我在外讀書時,最懷念家裡傭人煲的糖水。」

這裡是葉之南帶他來的,這客小甜點也是葉之南講給他聽的。那時候,是怎麼捨得向警方栽贓葉之南的?他艱難忍住淚意。

秦崢擰開威士忌,問:「這麼想她,幹嘛不追回來?」

他苦笑。秦崢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初中就失過戀,死皮賴臉追回來了。」

他問:「然後呢?」

秦崢扔顆開心果到嘴裡:「又好了半年,她跟個長得很帥的轉校生跑了。」

秦崢是個很英俊的少年,他想不出轉校生還能有多帥,端起酒喝:「那你就不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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