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2/4页)

,奋翅起高飞。”他在洞房里亲笔写下这样一帧条幅。字很拙,可她心里甜甜的。

问题出在一年后。县委书记一句话,她到县政府做了县妇联副主任,他也跟着进城做了县团委副书记。她的同学都来祝贺她,她却突然感到失落了。

她是为表示扎根农村的决心才和农民结婚的,现在却又回到了城里。县委书记说,这也是党的需要。既然如此,不和农民结婚就不能当妇联主任了吗?这么着总让人有找个农民丈夫换个城里官儿的感觉。

“人家也是城里人了嘛。”她的同学说。

可在背后,她对她最好的女友说,她并不爱他。他挺虚伪,结婚后,夜里一上炕他就缠着她谈怎么进城的事。她耳朵根软,真就照他的话做了。

她说她的事业完了,青春也完了,她的感情一下没有了寄托。

湖北的她更具典型。

她对毛主席的忠诚比之上面几个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没有那么多荣誉地位,原因是她出身不好,父亲是知识分子,属于对革命爱产生动摇一类的人,这决定了她一生的艰难。

荣誉欲是人之本性。她为了表明自己对党的忠诚,下乡后农活儿比别人干得多,毛主席著作比别人学得多,斗私批修比别人积极得多,可一些比二流子强不了多少的人,只因出身好,一个个入了团,她依然“群众”一个。

她想不通。组织上的人说,想不通正证明党的阶级路线的正确。出身好,表现差点儿没啥,根红,蒋介石来了给绝不会做叛徒,而你就会动摇。她不服,说她在蒋介石面前也会宁死不屈。组织上的人说她动摇是家庭出身决定的,毛选中讲得明明白白,说也没用,要实际考验才行。她问怎么考验?组织上的人说,你要是真听毛主席的话扎根农村,就和贫下中农结婚,把灵魂真正转到无产阶级这边来。

她将这句马克思听了会气死过去的话真当做了党的教诲,主动地找了一个父亲苦大仇深现在依然穷得娶不上媳妇的贫下中农做了丈夫。她除了身体,的确再无可奉献的东西了。

她很有祥林嫂捐门槛避邪赎身的心情。当她用为毛主席革命革命献身的勇气,赤身躺到吱吱作响的床板上,望着脏兮兮的屋子和满嘴臭气扑上来的丈夫时,胸中竟升起一种神圣的感情。她觉得自己已从卑微污浊的阶级出身中脱胎出来,在无产阶级的怀抱中得到了纯洁与升华。

不幸的是,第二天一起床她就挨了顿揍,丈夫说不能惯她的懒毛病,立时就把她的神圣感情打了个粉碎。

她被打傻了,加上不会操家务,怔怔地站在堂屋中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招来丈夫更狠的揍骂。

这地方兴丈夫揍新媳妇,邻居都来看她挨揍,听说她是因为早晨不起来做家务挨打,立刻讥声四起,不到中午便有了“懒婆娘”的绰号。

她只好哭着去找组织上的人。谁料想组织上的人反批评她这是资产阶级思想在作怪。

原来祥林嫂捐门槛没有赎回下地狱的罪,她为贫下中农献身也没得脱胎换骨的正果。

基督教讲原罪,人生即有罪,要把令生奉献给上帝才可升入天堂。佛教讲苦海,人生即是苦,要在世尊法修行才能普渡极乐。

她呢?生下来就注定根不红。党的阶级政策倒也给她这样的人指出了出路: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表现,但众所周知,那年月出身不好的人只要没奉献出生命,是永远不会有独立人格的。

如果有机会她会献出生命,可她没有机会。她只能天天过着被强奸的夫妻生活。

一天,她偷偷跑回城里的家中。她的丈夫第二天就尾追到她家,只“操!”了一声,便将她揪出了屋。她不走,她丈夫在当街拽着她对围观的人大喊他是贫下中农,资产阶级臭小姐嫁给他还不安心改造,希望城里的无产阶级支持他,将他老婆揪回农村继续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她呜呜地哭,围观的把街都堵满了,却无一个人出来拔刀相助。

最可怜的是她的爸爸,一开始就被女婿喊出的贫下中农成份吓昏了头,看着女儿受欺负,又恼又恨又羞又怕,捶胸顿足却不敢越雷池一步。那年月中国的知识分子都像兔子。

倒是她体谅父亲,怕老人家难过,抹着泪跟她丈夫又回到乡下。

直到粉碎“四人帮”,那个神灵从天上落到地下,她才醒悟到做人的个中道理。1978年她跑回城里家中参加了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没费力便上了大学。

她丈夫又来闹,她没理他。他又到街上喊他是贫下中农,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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