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 (第2/4页)

杨泽,可是这一带有名的老革命。冀东暴动那会儿,他还在给地主扛长活,就参加了革命活动。抗日战争时期,当了共产党秘密联络站的站长,任务是传递文件、护送过路的八路军干部。他胆大心细,跟鬼子巧妙周旋,无数次出生入死地完成任务,成了沿山根这一带农民群众传颂一时的英雄。日本侵略军搞五次强化治安,把他的家抄了,搞得妻离子散;把他的路断了,他就跟他的伙伴石景山钻进大郎寨山峰上的一座山洞里躲避。黑夜不能点灯,白天不能烧火,大雪天不能在雪地里留下脚印,因而不能走出洞口;他们就吞吃生小米就烧酒坚持了七天七夜,硬是没让抓住。他俩自己保住了气节,还把一个被敌人追捕得走投无路的共产党的区长给保护住了……

对杨泽这样的老革命,我是尊重的,但心里没有一点想娶他女儿的愿望。不想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直截了当地把亲事向我挑明。他抽了两口烟,好似掂着分量说,这件婚事,我反复捉摸过。我就这一个闺女,我不能马虎。我得挑个我们可心,你们也得可心的。将来你们得一块儿过日子,得过一辈子,不可心咋行呢?你说对不对?我没点头,也没摇头,一阵难堪的沉默后,杨泽站起身,说,成还是不成,我等你回话。

家里冷冷清清,锅不冒热气,灶不爆火星,姐姐因为亲事的事和我怄气,几天来蒙头躺着,让人看着心里难受。

我看到她那两只眼泡哭肿,心肝五脏都好似被狠狠地揪扯了一下。痛苦的泪水从疼痛的心头涌上来,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咬咬牙说:你别这样。我的亲事你作主吧,我再不说啥了……

姐姐那焦黄的脸上立刻绽出了笑模样。

两天以后,一张大红纸写着我的生辰日期和求婚的小帖送到了刘吉素我那未来的岳父杨泽家。同时,他把一张求人代写的他女儿生辰的应婚小帖让媒人转送给我,这叫过小帖。这份小帖被姐姐放在供灶王爷的供板上的香炉下边压了三天。

这件决定我终身大事的订亲文书,在无意中一直保存下来,今天还在我那写字台上专门盛珍贵历史资料的抽斗里。

麦子黄梢时,战争的传闻四起。开始说北平的国民党当局正从察哈尔、热河往各个解放区调动人马,一律美式新装备,要跟共产党决一胜负。

普通庄稼人被闹得惶惶不安,村里的干部和积极分子由于见不着上边的工作人员心里也没了底儿。以往人们一觉着要乱起来就往山沟里躲藏,或是往偏僻的小村跑,这一回都感到事态非常严重,都做起应付最坏境况的精神和行动准备。其中一桩准备,就是忙着娶媳妇、聘闺女。那几天,人们边抢着拔麦子、轧场,一边忙着办喜事儿。王吉素这么个小村子,不到一个集日,就有四个大闺女嫁出去了,同时有三个不到十五岁的男孩子娶了媳妇。这样一来越发加重了大难临头的紧张气氛。于是,我未来的老丈人杨泽也慌慌忙忙来找我,急着把我们的婚事办了。

不论从事情的实际状况,还是从我的心理感受上讲,这一次成亲才是我的真正婚姻。我已经长大了。两次成亲的时间相隔并不长,只有一年光景,但亲身经历与社会现实,教育和促使我快速地趋于成熟。前一次成亲,是包办的,事实上根本不能算作一次婚姻。失败也是人生的一课,而且是必不可少的重要课程。它促进、加速了我对学习社会、人生的自觉性和迫切性,而且触类旁通地明白了不少在我当时的年龄所不易明白的社会人生的古训与道理。我看上了赵四儿,没有得到赵四儿的婚姻,而得到了杨泽的女儿的婚姻,我当然很别扭。

但这种别扭并没有达到痛苦的程度。有点知识、有点小聪明的人常有的那种自视清高的狭隘性和爱面子的虚荣心,在小小年纪的我身上,就已经长出根苗。因此,失去了赵四儿而得到杨泽女儿的婚姻,反倒平衡了我的心理。你们(包括赵四儿的父母)瞧不起我,老革命、威望高的杨泽瞧得起我。这种得意的情绪从心里冒上来不止一次,这不仅使我没有因失去赵四儿而痛苦,反倒变成了经过一点思想波折而最后终于就范、终于接受了杨家这门亲事的决定因素。这门亲,事实上同样是包办,是我姐姐、干佬儿、干妈和杨泽包办的,只是我接受得并不很别扭。

爱情和婚姻:几起几落(9)

我没有见过杨泽的女儿,甚至没有想方设法地见一见。我对杨泽敬佩,对他女儿也就不反感。干妈熟悉杨泽的女儿,夸她会过日子,保证她能跟我过日子,这恰恰符合我当时选媳妇的主要的、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条件。成亲的日子一选定,我就觉得这是杨泽女儿跟我、我跟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