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2/4页)
儿要了我的小命,一回回死里逃生。这个,你总知道吧?你还想逼我吃一辈子糊涂药、干一辈子糊涂事儿吗?
还不知悲苦忧愁的童年(9)
不幸家庭里的孩子,神经受的磨炼多,一般都异乎寻常地敏感,尤其是对父母之间的分歧和摩擦,哪怕极不显眼的一分一毫,也能够及时地觉察出来。尽管不太理解,不明白究竟,甚至没有能力言传表述,但他们心里总觉得清清楚楚,同时被影响和被左右着情绪。
我当时就是这样一个被大人称为“懂事儿”过早的孩子,起码我比别的同龄小伙伴们了解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母亲有一颗好强的心。她一生都在执著地追求一种东西,盼望“夫贵妻荣”,以便在亲友面前,特别是在故乡梁(夫家)苏(娘家)两族人的面前,显示出她高人一等,而不低人一头。在追求的路途中她屡遭失败,然而锐气不减。每失败一次,她的好强心非但不削弱,反倒加强,以至于“变本加厉”地发展到极端,变成了“虚荣心”:什么都不怕,最怕让人瞧不起;什么都可以不顾,得要面子!
母亲对父亲的本事,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认为父亲如若有志气、走正道儿,肯定是一块好材料。靠官派,能当高官;学买卖,能发财;即使还像以前那样,下窑挖煤出力,也能够积攒下钱,置买些家产,挺着胸膛回到老家去,过上不愁吃穿的体面日子……类似这样一些掺和着哀叹和抱怨的话,经常跟来串门儿的亲友们说,也断不了跟并不十分熟悉、没有什么交情的左右邻居说,甚至常常忍不住地跟幼小的我和姐姐唠叨几句。
父亲恰恰跟母亲拧着劲儿,既不想吃官饭,也不愿意再搞买卖,更厌恶重操当窑花子的旧业,甚至一跟他提及“置买几亩地”这样的话题,他都皱眉头发烦。他哪里有一点点回老家当个土财主的兴致呢?他说,人世上所有的美梦我都做过,全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我醒过梦来,看透了,再不做什么梦,再不跟自己过不去,再不折磨自己!于是他咬定一个字儿不撒嘴,就是“混”。他混得遂心,很自在。一天到晚出入于“宝局”(赌场)和酒楼之间,以及他从不带我去、不让我知道的地方。每逢回到家里,兜里不是装着钱,就是手上提着好吃的东西。脸上总是笑吟吟的,再不见煤黑和汗水,也少有愁容和焦虑的神色。母亲一抱怨,他就理直气壮地回答母亲:我让你们缺吃的,还是让你们缺穿的了?这不是混得很不错嘛!你还想让我怎么着?
母亲和父亲话谈不到一块儿,事儿也做不到一块儿,这成了我们这个家庭变化的明显特征。对这些,我和姐姐全然体会到了。对此我倒没有什么担心,只是每每莫名其妙地感到害怕。
母亲在她生活追求的道路上碰了钉子,开始对父亲不满,开始对父亲冷淡,以至于对父亲完全失去信心。他们一见面,十有八回要抬杠、顶嘴、吵架,偶尔出现一些和睦协调的气氛,不仅时间短促,也是极为勉强的。母亲总是怀念父亲的过去,觉得别人家的男人个个都比父亲强。或者,总用合乎她理想而又被她尊敬的人的标准,来衡量父亲,这就越发增加了对父亲的不满。为此她自己也很痛苦,出于报复,或出于宣泄,时时寻隙找茬儿把这痛苦分加给父亲。
9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父亲的失望,母亲一下子把希望全寄托在我们身上。她把我们送进了小学校,就是我一生之中进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正式校门口的教育馆。它似乎是由几个民众性的团体,或者福利性的组织操办起来的。
这样一个简陋的场所,实在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美好记忆。随着日月的流逝,保存着的一点印象也渐渐淡薄,乃至忘怀。不料,到了四十多年以后,也就是我五十多岁生日的前几天,忽然对它萌发起好感和强烈的怀念,我做了一次专程的“旧地重游”。可惜,1976年唐山大地震,波及到五十华里远的赵各庄镇,房屋倒塌大半,教育馆小学旧址也未能幸免。如今校门临街处,已经变成带点临时性的蔬菜门市部,残破的院子里堆积着货物。唯有我当年听课的那个教室的房基上,还遗留着一点点墙壁和铺灰地面的痕迹。我可能得算“胆子小、性格怯懦”的那一类孩子。我自尊心强,又“娇嫩”,所以在跟小朋友相处时,虽然也常跟他们闹矛盾,耍脾气,可是从来不敢打架。跟谁揪扯滚打在一起的事儿,长这么大,压根儿没有尝试过。我也骂过人,在被对方欺负苦了或气极了的时候骂,骂一两句,解解恨就拉倒,不会纠缠不休。如果骂到厉害凶恶的对手身上,见人家龇牙瞪眼、杀气腾腾地冲将上来,我绝不敢迎战。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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