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第2/4页)

己的方式跟国家作对的人,并非没有困惑,并非没有痛苦。

我的鼻梁打断了,脸颊上皮开肉绽。左眼肿得睁不开。

麻痹缓解了疼痛却又成了一两分钟来一次的要命的痉挛,弄得我没法躺下来,只好手捧着脸颊在房间里拖着脚步走,像一条狗似的哀号着。两次痉挛的间歇中,我做着深呼吸,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丢脸地哭出声儿。我好像听到广场上暴民们潮起潮落的喧嚣,但没法肯定那喧嚣的声浪是不是在撞击我的耳膜。

他们照常给我送来了晚饭,但我吃不下。我简直一刻都不能安宁,我必须不停地来回走动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尖叫不撕自己的衣服和抓挠自己的皮肉(这是人在忍耐力达到极限时做出来的事)。我流下了眼泪,皮肉绽裂之处就像被撕扯被噬咬般地痛。我一遍遍地哼着关于骑手和刺柏的老歌,竭力回忆着某些甚至一点意义也没有的词句。一、二、三、四……我数数。我告诉自己如果坚持到晚上就是一个了不起的胜利。

捱到第二天清早,我被折磨得头晕目眩脚步趔趄,终于忍不住像孩子似的抽泣起来,我坐在墙边哭泣着,眼泪直淌下来。被一阵阵有规律的痛楚牵动着,我哭了又哭。在这种状态下,突如其来的睡眠猝然击中了我,竟歪倒在墙角迷糊过去了,醒来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处一方惨淡的日光中。虽说还有一阵阵抽搐的痛感,但总算能受得住了,说真的,已经不是那么强烈了。也许很快我就会习惯这种阵痛。

我静静地靠墙躺着,把疼痛的手掌拳在腋下,又沉入了睡眠,融入一片迷乱朦胧的影像中,我走进这里一门心思地要寻找什么,拨开眼前乱叶飘飞浮云翻动的景象,原来那是一个姑娘。她背朝我跪着,面对一座她用雪或是用沙筑起的城堡。她身着深蓝色长袍。我走过去,看见她正在城堡里掏弄着什么。

她意识到我过来便转过身。我弄错了,原来那不是城堡而是她用泥土搭起的一个灶头。青烟从炉灶后边袅袅升起。她伸手给我一样什么东西,一块说不上什么形状的玩意儿,看上去朦朦胧胧的,我晃晃脑袋,还是没看清。

她戴着一顶绣着金线的圆帽。头发编成辫子沉甸甸地拖在肩上:辫子里织入了金线。“你为什么穿上最好的衣服?”我其实是想说:“我从来没有见你这么漂亮。”她朝我微笑:多美的牙齿,多么清澈明亮的黑眼睛!现在我看清楚了,她给我的东西是一块面包,还热乎着,带着焦脆的香气。一阵感激的热浪涌过我全身。“像你这样一个孩子在沙漠里怎么学会把面包烤得这么好?”

我想说这句话。我张开手臂抱住她,脸颊流下的眼泪滴在伤口上,很痛。我倏然从梦中惊醒,再也无法走进梦中尝到那块惹我直流口水的面包。

第四章第四章(9)

乔尔上校坐在我办公室的桌子后面。桌面上没有卷宗和文件,房间里清寂落寞,惟有那瓶鲜花点缀其间。

那个年轻英俊的警官(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把一只柏木箱子拎到桌上后,回到上校后面。

上校拿出几张纸低头看一眼说:“在你寓所里发现的物品中有这只木箱。我想要你来看一下,因为里面的东西有点不同寻常,有将近三百片白色的杨木简,每片八英寸乘两英寸,许多木简上密密匝匝地缠着线。木质都疏松发脆,但缠着的线有些还是新的,有些却差不多都要风化了。解开缠绕的线头原来那是两爿合在一起的,上面刻着些稀奇古怪的字符。我想你会同意我以下的说法——”

我瞪着他的黑色眼镜,他继续说道:“一个合理的推论是这些木简都是传递信息的工具,天晓得你从什么时候起拿这玩意儿和某个组织之间互递情报。现在你还有机会解释一下这些字符是什么意思,那是个什么组织。”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片木简,轻轻敲一下光滑的桌面把它推向我。

端视着那些年代久远的陌生人刻下的字符,我甚至想不出该从左往右念还是从右往左念。我曾在长夜里对着这些藏品冥思苦想,算起来我藏有四百多种不同字符的文本,也许是四百五十种。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它们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每一个字符代表一个事物,一个圈代表太阳,一个三角形代表女人,一个波纹代表湖;还是圈只是“圈”的意思,三角形就是“三角形”,波纹就是“波纹”?要不每个字符代表的是不同发声部位,如唇齿、喉部、胸腔之类,它们协调起来就能发出不同的声音,这就是难以想像的业已消亡的蛮族语言?也许我那四百个字符别无他意,只是二十到三十个基本字母的花饰写法,而以我之愚笨居然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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