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2/4页)

干部当然要显示自己的政治立场,陈灿英质问,“你这不是在替地主说话?”

“他是说地主一样坏。”李超兰赶紧帮彭石贤更正过来。

“包庇,”一些同学不满,“刚才彭石贤当着这许多人说了,你怎么还说不是!”

“我是说,”彭石贤把自己的看法理出头绪来了,“我是说,地主不是一个坏法,有学鸡叫的,有学狗叫的,但也有不学鸡叫狗叫,同样是坏的!”

“你这是狡辩,”与陈灿英同座的一个男同学马上出来揭发,“你还说了仇老师讲课是乱弹琴,那种‘学鸡叫’的事只有鬼才相信!”

对于这一点,彭石贤不敢承认了,他分明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就在前几天,因为有架台湾飞机在他们这里撒发了一次传单,学校组织学生停课讨论了两天。还有谁敢说地主阶级不坏的?可是,他彭石贤根本就没有要为地主阶级说好的想法呀,为什么同学总想把他向这上面推呢?彭石贤很不服气,他横着眼,不说话,与同学们对抗着。

“上课了!”这次是数学老师帮了彭石贤的忙,他提前一分多钟走进了教室,同学们急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会便安定了下来。

这节数学课彭石贤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他的思绪始终是一团乱麻,越想越糊涂,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对不对。如果说所有的书都是胡编,那还读什么书?如果说只有这一篇不好,可这一篇与其他课文似乎也都差不多。怪仇老师说假话吗?其实,这联系实际的事,每堂课每个老师都这样做,而且更有甚者,也没见谁持什么异议,包括他彭石贤在内,一向是老师怎么讲,学生怎么听,偏是今天撞见鬼,争论了这场!李超兰为什么突然生气?她是不敢,也不愿讲出自己的心里话来。可彭石贤能凭什么去责怪李超兰呢?刚才有人揭发他时,他同样不敢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那么,讲真话是聪明还是愚蠢?说假话是软弱还是机智?彭石贤回答不了。李超兰既向他发出了绝交的最后通牒,在关键时刻却又为他掩护,这是待他好,希望他进步呢,还是回报以前为她打过掩护的事,便从此恩怨两清,一笔钩消?他也无法猜透。

显然,这场争吵已经带上了颇为浓厚的政治色彩,陈灿英曾两次向仇道民反映了彭石贤的情况,但由于仇道民的含糊敷衍,这事便不了了之。仇道民之所以这样,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主要源于他自己在政治路途上遭遇了坎坷的痛苦经历。

不堪回首!夜深人静,仇道民常有喟叹。灯下默坐,不免往事浮现;吹灯仰卧,往往旧梦重来。他有过雄鹰一般的理想,确曾带着满腔的热情,乘着革命的旋风凌云直上。可到头来被事实证明,他终究不惯暴雨狂飙,还是跌落到了地面。

那年,当内战推向全国,革命胜利在望,仇道民这位部队文工团团长变成了武工队队长,接着又转到新解放区,担任了一个随旧政权崩溃而新生的县级政府首领:县长,书记,武装部部长集于一身。可是,昙花一现,好景不长,由于他放走了一个被拘押的罪犯而遭撤职查办,还险些送了性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他自己在历次的政治审查中也没有说清过,因为未定案比定了案更难申诉的事并不少见,而旁人则多是随意推测和臆造。大概情形是:仇道民那位曾以乡村建设的主张竞选过伪国大代表的父亲,望共产党百万雄师渡江南下之风而携全家老小仓惶窜逃香港,他们家的一位远房侄子为表叔兼主雇挑运行李随同而去,偏这位侄子乡土情深,又自投罗网而回。这时,家乡已经红旗招展,梭镖林立,他这“狗腿子”无法立足安身。当打听到仇道民当了县长时,便跋山涉水,忍饥挨饿来投奔这位昔日的表兄,为寻求保护,他向表兄告知了所有的情由,仇道民一听十分惊恐,便把这一情况向上级反映了,上级指示他立即扣押来人,听候审查处理。这位地主家的远亲,其实几代以前就已经“远”得成了主奴关系,仇道民与他也只有洋学生与放牛娃之间的一二次见面。他是个文盲,怎么也说不清自己的来意,更回答不了那一串串的盘查追问,这就叫“破绽百出,特务无疑”。于是绳索加身,步步勒紧,饭菜无多,日饿一日。而这人又偏是个憨直急性的人,耐烦不下,既然县长表兄救不了他,他也不用为谁负责,便乘雨夜潜逃了。这就苦了仇道民,究竟这人是逃走还是被放走,无法证实,当时,通敌的罪名之大,大得无边,怎么处理都不能说是过分。县长县长,一县之长,上下左右垂涎谋取这个权位者不乏其人。幸而仇道民这人虽有书呆子气,不被人钦佩敬畏,却也不被人深恶痛绝。如实地说,他平时待人还是十分热情的。此时,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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