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部分 (第2/4页)

竹敲打着窗子,而窗下案上,只见笔砚诸物,房内装点,也不过炉瓶三事,虽陈设简净,但样样看着俱都极为精致。

李浅墨一时不由心神恍惚,暗道:这是自己的家吗?自己怎么会现在身处于此?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照着,照得竹影映在窗上新糊的银虹纱上,照得他心里都恍惚起来。

他本来习惯自己身世如浮萍也似,无根无系,可一转眼间,只觉一下竟认识了这么多的人,身边多了……这么多归于自己“名下”的物事,心下只觉舒适,却模模糊糊地在想:这些,果是自己想要的吗?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离原来那个自己所熟悉的“自己”越来越远了呢?也离肩胛……越来越远了?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这里正自出神,却听,枇杷最近安排的跟从李浅墨贴身随侍的龚小三在窗外禀道:

“公子,有客来访……”

【二十、车马客】

来访的人姓瞿,正是魏王府中的瞿长史。

这连云第本是李靖的私宅,初建成时,其宏阔华美之名,就盛传一时,可惜外人往往不得入内而观。何况魏王是李世民嫡子,李靖为了避嫌,在朝时一向少与诸王子交接,瞿长史更是不得其门而入了。

其后闻说这处宅院好像换了主人,具体详情外人也不得而知。今日他前来拜会李浅墨,正可趁机参观下李靖旧日的私邸。

一路走来,果然不出所料,连他都觉得这宅第修建得太过宏阔华丽了,较之魏王府,似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堪比宫禁。

李靖在朝中允文允武的声名可谓久著,今日瞿长史见到他征平吐谷浑后修建的这所华宅,心中感受,却非他人所可比。

以他识见,自然知道李靖当年的功绩——李靖于武德年间,就南平萧铣;贞观四年,又北破突厥;其后贞观八年,再西平吐谷浑,李唐王朝的大好江山,怕有一半与他有关,真可谓挟不赏之功,怀震主之威,当年修建这个宅第,之所以要建得这么华美,怕倒不是为了什么贪图享受,而是全然用以自污,让李世民放心,以求自全的。

所谓“见贤思齐”,以瞿长史胸中之谋略,一见之下,忍不住心中感慨:他年,自己若真扶佐得魏王登基,高居九五之位,那自己是不是也该仿效李靖,学学此等作为,以免得兔死狗烹之哀?

一转念之下,他不由又怅然自失:就算辅佐得魏王登基,得继大统,自己又何尝能及得了李靖的万一,有如他那般的丰功伟绩?

何况以魏王之为人,自己比谁都清楚,在他手下,要想谋得个全身而退,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只怕是万难的。

不过,当年那草莽烽烟的日子已成过去,自己身为男人,既不甘于此生平淡,唯一可发挥的,也只有在这太平年间,跟随魏王身侧,助其谋夺大位了。

他一边自叹,一边已走入后宅。

一入后宅,穿过一个月亮门,却见眼前景物大变。

那前宅修建得是宏阔壮丽之至,让瞿长史都不由不感慨:如此建构,怕不太过奢侈?

而这后宅,却别有清幽之境。

只见一座废石垒就的假山之上,引来泉水一脉,鸣珠迸玉,似瀑布飞溅。而这门后,自有满庭苍翠,触目皆绿。却为这片亩许园庭里,种满了芭蕉。那蕉叶阔大,如古嵯峨者衣衫的遗袂,四处披拂于小径之畔,让人颇有一见息心、窥此忘返之念。

顺那小径走去,绕过假山,却见山后别有一境。

却见一堵粉墙,上覆乌瓦,斜斜伸展在那座假山后面。粉墙下有一个井台,台上之石,青濯濯触目可喜,而井上玉虎牵丝,井边夹竹桃正自盛开。满树粉红的花朵下,却有一张竹榻就放置在那井畔。时已五月,天气燠热,而这井中之水与假山上引出的瀑布却匀净得满院生凉。

那张竹榻上,正有一个少年,身着湖绿丝衫,白纨裤子,赤着脚,吸着一双木屐,半仰半卧在那榻上纳凉。

那少年身畔,却有个绝色胡姬手执一扇,正在辫那扇柄上的五彩丝线。只见得她十指如酥,睫长颈软。那胡姬正是珀奴,当时她一现身长安,瞿长史原就上门见过的。另有一个容长脸儿、身段俏丽的女史,坐在榻后,手执一书,似刚刚还在念与那少年听。

这女子瞿长史却不识,只觉其风范气度,明显出于大家旧族,倒非新贵人家所能使用得出的。

只见那少年身段颀长,衣衫轻软,衬着这满院芭蕉,数竿修竹,加上身边的落花,更显出细腰窄臀,韶华正秀的风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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