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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台北一群现代诗人举办书艺联展,我拿这幅裱制精美的新诗对联参展,竟然被人高价买去。

“酒后醮墨作书,任笔为体”

酒后醮墨作书,任笔为体。尽管奔蛇走虺,至少气势犹在,但写诗则不然,在语言处理和意象经营上却需高度清醒的驾驭能力,而酒后只会更加心神恍惚,一点灵感刚到笔下,便随着伏案的鼾声而消失无踪。退休后,我的时间虽可自由支配,但日子反而过得懒散,偶得一二新句,也只是零星的意象,一时难以成篇,便喟然搁笔,于是临池习书便成了我日常一种不需灵感即可任意挥洒的消闲活动,久而久之,薄名在外,亲朋好友索字者渐多。本质上书艺是一种表达性情的精神产品,不像烟糖果之类可供人情酬酢之用,故不仅赠者必须乐意,受赠者也须是一位书艺的欣赏者,二者之间尤须存有某种因缘关系,授受之间不宜轻率。纵然如此。一位书法名家仍不免为频频索书所苦,颜之推在其家训中就曾如此告诫他的后人:“真草书边微须留意,不必过精,以免为人役使,便觉为累。”

我自认书艺无成,犹未创出个人风格,习字只是为了消闲自娱,故有时友朋索书,我总是尽可能藉辞推脱,而偶有素不相识的读者冒昧来信求字,我无法做到“有求必应”,只好相应不理。有一次,老友张默楼上一位邻居偶然见到悬在他客厅中我写的一幅毛公鼎集联,颇为欣赏,便央请张默向我求字,当时我一口就回绝了。平日虽曾相识,却暗恶其人,也必然在婉拒之列,但因我不谙拒绝的艺术,而形成极其尴尬的场面,也时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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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月:饮酒及与饮酒相关的记忆—台静农“我与老舍与酒”

林文月

有几位陌生外国学者睁大眼说:“啊,你就是那个很会喝酒的林文月吗?”

七年前,我获得访问外国学界的机会,在英、美及日本各停留一个月。在众人广庭之间寒暄,本是我最不擅长之事,但那三个月的访问旅行,偏偏就是最多那种令人腼腆尴尬的场合,而且有许多场合是特为我而举办的。有几位陌生的外国学者,经人介绍后竟然睁大眼睛说:“啊,你就是那个很会喝酒的林文月吗?”更是令我哭笑不得。我就是很会喝酒的我吗?无论如何,“酒名”竟流传至海外,真是始料未及之事。

据云,饮酒与体质遗传有关。我的父亲一生滴酒未尝,母亲小酌半杯即酡颜欲眠,弟妹们也没有能饮者。外祖父有句:“寒夜客来茶当酒”,想必也不是喜好杯中物的罢。不过,我的舅舅会自诩为他那一辈友朋间的懂酒之人,而表弟酒量亦不差,则先天上,我或者也稍稍兼具饮酒的基础亦未可知。

第一次饮酒,是在大学毕业的谢师宴会上。当年的学生都比较穷,社会风习也尚俭朴,未闻有酒楼大饭店设宴的阔绰事。我们班上共有十一人毕业,敬邀授课的每一位师长,就在文学院二楼的大教室里席开三桌。足见师长人数比学生还要多了。那酒席是专门承包外烩的台式菜肴。课椅搬开,圆型木桌上铺一条红桌布,便十分有毕业的喜气与敬师之诚意。厨师们大约是在楼下池畔生火煎炒的罢!细节记不清楚,菜式也早已忘了,但分明记得所喝的是公卖局的清酒。那种不甚讲究外观的酒瓶放置在我们平时上“文学史”、“国际关系与国际组织”等大班课的教室磨石子地上。我第一次喝的便是公卖局的清酒。

第一次喝酒:我便是在飘然晕眩之中,由人左右夹持着走回女生宿舍的。

许是毕业的兴奋,以及师生聚叙的欢愉气氛使然,我跟着其他的同学举杯敬谢师长们,又同学之间相互地酬酢,不知不觉间喝了许多清酒。喝酒的滋味如何?说实在的苦中带辣,并不好喝。但是,那一夜酒宴之间,平日严肃的师长们都变得十分可亲,连声称已戒酒的毛子水先生都为我破戒喝了半杯。喝酒的感觉如何?一杯继一杯之后,面孔发烧,有些晕眩飘然;最后,我便是在飘然晕眩之中,由人左右夹持着走回女生宿舍的。那种感觉十分奇妙,腾云驾雾似的,众星熠熠,两排大王椰斜斜,髣髴足不着地就已经回到了寢室。很久以后,我才了解,日本人称酒醉者之步伐为“千鸟足”的道理。不过,痛苦却在后头。整晚上,辗转反侧难眠,口渴而且胃里翻腾。次日毕业典礼,我的脖子上、双臂里外都红肿奇痒,起了大片大片的酒后风疹肿块。同学们见我竖起衣领,拉下长袖,都笑我昨夜逞强。

但是,自从那一次饮酒引发疹肿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同样症状。大概是免疫了罢。那次之后,虽不好酒,偶尔应酬之际,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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