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部分 (第1/4页)

黑臀怔怔地望着他,一句话也吐不出。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立着,任纷飞地雪花,模糊了他的眉眼须发。

“他、他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近侍,如梦初醒般地惊叫起来。

雪,依旧纷纷。

阿季赶着牛车,慢吞吞、吱纽纽地驶过雪中冷清的新绛街市。车上,董狐僵硬的身躯,裹着那条破旧的絮被。

“为父早就备好了棺木,就放在宗祠的院中。”

这是董太史进宫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莫看台,飞丸来,出门笑且忻,归家哭且哀……”

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童谣,被凛冽的北风吹起,弥散在新绛城的大街小巷里,便如这纷纷扬扬,总也不停的漫天雪花一般。

“臣虽死,史职却活着,汗青上的每一篇,每一句,每一字,都会活下去,比臣,比主公,甚至比晋国,都更长久地活下去。”

“……莫看台,飞丸来,出门笑且忻,归家哭且哀……”

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童谣,似凛冽的北风,无遮无挡地直灌进黑臀的耳朵里,他猛地一趔趄,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四 汗青】………

丧车,又是丧车。wenXUEmI。COm

六佾,戎路,千乘仪仗,辚辚碾过新绛的街市,在满地白雪上,深深印下大片大片的车辙和脚印来。

“晦气,真是晦气,今年冬天这是怎么了?相国死了,现在国君又薨了,前些日子好像还有个太卜也、也……”

阿大适才一直挟着菜筐子跪伏在路边,直到车声已远,方才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掸着新制黑色丧袍上的雪,一边嘟嘟囔囔着。

“错了,不是太卜,是、是……”阿大听得是同坊三老的声音,急回头看时,却见老头儿跪在不远处,须发上沾满了雪花,正气喘吁吁地竭力从地上爬起来。

“三老叔,您也真是……”阿大急忙过去搀起,帮他捶打着腰腿。三老兀自大口地喘着,音腔里却回复了几分往日的权威:

“你这小子就是不长进!什么太卜,腊月死的那个是本国的太史,记住了,是太史!叫、叫什么来着……”

“唉!”不远处的饭肆,一个士子模样的客人轻喟道:“这个冬天咱们晋国着实有些邪门,喏,你们看,国君新丧,称病已久的大司寇屠岸贾便亲自跣足扈从了,那么大年纪的人,似乎也看不出有什么病来。”

三老扶着阿大的胳膊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坐下,正要答话,却听街角一片喧哗,几簇车马风一般卷过,倏忽不见。

“赵同、赵括、赵婴,很久没见到赵家的人这样招摇了,自从……三老叔,那年也是大雪罢?”

三老呷一口热水,不答,只幽幽叹了口气。

那士子点点头:“前些日子,新绛城里突然传出好些童谣来,唱得都是当年的事情,不知你们听到没有?”

三老微微颌首,阿大却摇头:

“没听过,听过也不知唱些什么,先生,您学问大,不妨学几句让我开开眼。”

士子掿起一根筷子,做势欲唱,却又止住了:

“这……不唱也罢,反正我也记不清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阿大连连点头,抄起菜筐,挟在腋下:

“先生说得是,先生说得是,这些劳什子,总比不得我的菜要紧。不过,今年冬天实在是有点……”

三老抬起头,一双浑浊的老眼茫然看着漫天飞雪:

“那又如何呢?这该是今年新绛城里最后一场大雪了罢?”

城外西山一座草寮前,阿季面无表情地看着山下的旗鼓仪仗,他的丧袍已经破旧,他的身子不住瑟缩着,手里却紧紧攥着一卷竹简。

他正在为亡父守庐,三年之丧,自天子至士人概不能免。

这些日子他读了许多书,除了史书。

史书本来不是谁都能读的,但他可以,因为太史之官,历来都是父子世袭的。

可是他不想做史官了,因为这是亡父的遗命:

“史书贵直,可……唉,良史便如同良剑,虽直,却仍然是谁都可以用来杀人,什么人都可能被它刺杀的,杀的是好人歹人,却和这把剑是否良剑没什么干系了。”

“可、父亲,您……”

“孩子,话虽如此,直笔不可少,更不可无,为父如此,是无悔的,不过,三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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