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 (第1/4页)

代的中国军人,尽管他们操纵战车的技术还远远够不上十分熟练自信,实战经验也几乎等于零,但是他们仍然无私无畏地按照德国教官的教导,把战车摆出〃品〃字队形,视死如归地冒着敌人炮火冲锋陷阵。街道两旁的上海居民受到感染,纷纷从躲藏的屋子里探出头来喝彩观战,还有许多青年男女不顾流弹横飞的危险走上街头喊口号,捐赠毛巾食品慰问子弟兵。整整一百年来,中国人受尽外来列强的欺凌,准确说是吃够了没有现代化的苦头,但是现在中国人也有了自自的飞机坦克,有了同东洋鬼子一模一样的先进武器,因此他们没有理由不振奋,没有理由不大长志气。这是一个相当感人的场面;人们彼此鼓舞,彼此感染,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因此乐观和一厢情愿的情绪如同病菌一样在空气中迅速传播。坦克一发动,机枪一响,人群就欢呼,还有人把帽子高高地抛向空中,仿佛已经取得了胜利一样。两连步兵跟在坦克后面浩浩荡荡地冲锋。

武器简陋的中国十兵雄赳赳气昂昂,许多人扬眉吐气,连腰也不肯弯,好像只要有坦克在前面开路敌人就只好投降一样,这实在是一种对于现代化的误解。因为战争的〃矛〃与〃盾〃从来相生相克。中国人对于科学知识常常会产生许多莫名其妙的误会,这些误会的怪诞和离奇程度,足以令我们今天的先锋派荒诞派小说家自愧不如。比如慈禧太后视火车头为妖怪,大名鼎鼎的林则徐命部下打造钩镰枪以对付洋人的弯腿,义和团念咒符以避枪弹,气功师登台发动呼风唤雨倾覆英国舰队,红灯照们把猪血抛向外夷战船以令敌人化为血水,等等。就是到了人类登上月球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国大陆的唯物主义哲学家还在义愤填膺地批判电子琴,八十年代批判流行歌曲,九十年代批判比基尼泳装,等等举不胜举。问题在于,任何对科学的误会都不能不付出代价,只不过有的代价由个人付出,有的由整个民族付出罢了。敌人枪炮响了。

日军据点隔着江边开阔马路,江山码头外面有大片空地。中国坦克一露头,日本人的各种轻重武器就开始猛烈射击;炮兵开炮,步兵急促地寻找坦克后面的活动目标。机枪哒哒扫射,那些仓库、楼房、地下室的窗口和沙袋工事的枪眼到处向外喷吐火舌,飞蝗般的子弹炮弹织成一张浓密的火网,把死亡的阴影从四面八方罩向进攻者的队伍。顷刻之间,汹涌的欢呼之声消失了,代之以密集的炮弹爆炸、子弹肆虐的呼啸和受伤者痛苦的呻吟,侥幸未受伤的士兵赶紧趴在地下或者滚进街道两侧的门廊里,噼噼拍拍地开火还击。这幅悲惨的图景与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十月革命进攻冬宫迥然不同;电影里的枪弹并不伤人,所以那些热情洋溢的群众演员可以从容不迫兴高采烈地爬上冬宫的大铁门高喊〃呜拉〃。可是如果当你面对的炮弹爆炸震耳欲聋,尖锐的子弹全都好像长了眼晴,打在坚硬的花岗石墙壁上溅起一串火星,或者钻进干燥的泥土里腾起一团团呛人的烟雾,你还能继续挺起你的并不结实的血肉之躯去同敌人枪炮较量么?因此当第一批中国士兵被敌人交又火力打得血肉模糊横七竖八时,敌人军舰上的大炮也不失时机地加入打击行列。一发发预先测定目标的巨大炮弹呼啸而至,城市大地发出一下一下的沉重震颤,炮弹爆炸的火光和烟柱直冲云天,空气中到处充满令人窒息的硫磺气味和黑色烟雾。进攻者的队伍更加不可避免地发生混乱,人们四处躲藏和逃窜,中国步兵从未受过步坦协同的实战训练,不懂得怎样利用坦克跟进和互相掩护,不能适应这种现代化战争的作战方式,所以没过多久,除了坦克车还在轧轧地前进外,它们后面已经没有一个步兵的影子。这是一个相当英勇同时又相当绝望的战争场面;步坦脱节,步兵受到炮火打击不得不匍伏地上,坦克兵为了完成任务必须孤军深入,因而也就造成被敌人分割围歼的大好机会。……一发拖着尖锐哨音的大口径加农炮弹飞来,迳直击中一辆正在行进的英制〃威克斯式〃坦克。随着〃轰〃地一团火焰腾起,坦克猛地向前一歪,仿佛陷进大坑里一样,履带哗啦垮下来。烟雾散去,人们看到坦克被掀掉半个炮塔,那层并不坚固的装甲被撕开一个大洞,油箱燃起熊熊大火来。紧接着成群的炮弹呼啸而来,在坦克群周围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火网,不断有坦克中弹燃烧。有几辆战车试图退回去,却被击毁的坦克挡住退路。崔连长眼晴起了火,他带领剩余的战车一面还击,一面全速冲过马路空地,靠近敌人据点以避开炮火。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纠缠战术立刻起了作用,敌人炮击减缓,坦克暂时逃脱打击。

指挥所观战的人群刚刚来得及松出一口气,庆幸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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