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1/4页)

其他的她不敢贸然打听,只暗暗旁敲侧击地探知,当初救她命的老头是皇帝身边的御前总监金成,建贞帝继位时尤为年轻,且帝后感情甚笃,其时唯有皇后所出的三名子嗣,她不信金成有十足的胆量跟手段编排这趟移花接木的把戏,八成是受皇帝的指派,皇帝存得什么心思她不明白,总归不是什么好心就是了,指不定是他灭了大祁还意犹未尽,留着她当奴才一样的使唤,不紧不慢地折损祁家的颜面,他心里才痛快!

跟亡国灭亲的仇恨相比,她更恨自己的胆懦无能,揣着糊涂活了这么些年,战战兢兢地,唯恐被人瞧出什么名堂,她不知道她怕的到底是什么,倘若东窗事发,被人戳穿了身份,最不济也就是一死,栖身为仇人家的奴才,往后的日子还有什么奔头不成?横竖她活得还不够么!

远处的宫道上传来太监们打更的声响,她在被沿上蹭掉泪珠,翻了个身,踟蹰了下,轻声唤道:“岩子,你睡着了没有?”

半晌没有反应,她又喊了几句,听见岩子哼哼唧唧地说:“眼见就着觉了,你干嘛呐……”

清由也揉着眼眶问:“怎么了?”

“对不住,”她歉然说道,想了想又问:“金总管也住恭俭胡同那地方么?”

“哪儿能呐,”清由道:“人是御前随侍,听说养心殿东暖阁随安室后头专门辟出来个园子,他在那儿住,方便伺候万岁爷。”

“不,不,不……”岩子一下打起了精神,把头凑近两人说:“他这会子还真在恭俭胡同里住,原是他年纪大了,自从小六子升发了,他就主动传了衣钵,很少呆在御前了,万岁爷也顾念他的身子,便准了,这是今儿见我干爸爸,他老人家跟我提起的,一准儿没错,欸,你打听他做什么?”

盛苡心里腾腾跳着,壮了壮胆子道:“来这儿以前,我是在浣衣局里当差的,认了他做干爸爸,后来就再没见过他了,我想找他说两句话。”

听得这话,把其余两人吓一跳,吃惊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我家里跟他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疏远干系,”盛苡忙又说:“可能因着这个,他才跟浣衣局的总管姑姑说认了我做干闺女的,这么些年,我在局子里挺受姑姑们照应的,想找个机会谢谢他。”

岩子露出了然的神情,“就说嘛,我只听说金总管就小六子这么一个干儿,没听他收了干闺女的,这个好说,明儿你跟我一路,上神武门那边去,找我干爸爸跟他打个招呼,你去见她。”

盛苡忙推辞说:“不慌的,知道他住哪儿,我隔天再去也一样。”

清由听出她话语间的小心,掖紧她的被口,笑着劝说道:“行了,你就去罢,择日不如撞日,明儿我找春念过来帮把手,谁让她老抱怨天穹殿里的活计清闲来着,金总管不比旁人,多攀交攀交总归是好的。”

三人中盛苡年纪最小,性子却最稳当,平日里闷着头做事,偶尔得闲就被她撞见不止一回愣着眼发怔,张口闭嘴没听见她提起过家里人,相处时候长了,其实心里都存着数,倘若不是先前经历过难言的变故,何至于花儿一样新鲜的年岁,总蔫蔫地打不起精气神。

别看都是伺候人的奴才,官大一级压死人,但凡有官衔的太监宫女逢人先打听对方的出身来路,干爸爸认得是谁,打听清楚了,再调出脸色看人,无往不利。

盛苡若是能趁此机会当真认了御前总监做干爸爸,换做旁人就能在宫里横着走了,以她不吃不斗的性子也能准保她往后不再受人欺负。

听了这话,盛苡把脸埋在被口里淌泪,感激的话噎在嗓子眼儿,一句也说不出,长久以来她一直形影单吊地苟活着,突如其来的暖意就让她这般招架不住了。

清由侧起身,抚了抚她的微微耸动的肩头劝慰道:“明儿一早起来还要见人呐,眼肿了可就不好看了,早些睡,啊?”

见盛苡隔着被子点头,她轻叹了口气,回身拉着岩子慢慢躺下,听见夹道内的风刮得更凶了。

☆、圣无忧

养心殿外的夜色已经很浓了,冬暖阁内灯烛不歇,晕染出室内亮堂的格局。

皇帝看完最后一道奏折,起身撂在紫檀书案上,屈起一手中指在奏封上叩了几叩,动作很轻,敲在小六子心头,无异于当头响雷。

掀起眼皮飞快地偷望了眼,皇帝的眉头轻蹙起,已经隐隐生了怒意,他心里跳得更厉害了,皇帝不是动辄就发作的性子,天颜极少流露出大的波动,但凡出现以手叩击奏本的这一举动,朝中某位官臣的顶戴八成那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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