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部分 (第1/4页)
悄关上门。
年轻皇帝终于露出一抹疲惫神色,而那位自从诞生起就有资格面圣而无需跪拜的中年儒生,忍不住叹息道:“陛下本不该放纵那徽山女子的。我虽不是庙堂中人,但也知道为人臣子,归根结底,不过积攒声望,声望两字断开,便可分为传入天子耳中的声响,事成,即是所谓简在帝心了,由上及下,位极人臣,指日可待。再者便是素来被官员口头重视心底轻视的民望,由下及上,最是逆水行舟,遍观庙堂公卿,七十年坚持身在江湖之远的‘野逸之民’齐阳龙,是集大成者,大隐隐于朝的坦坦翁桓温紧随其后,只适合做学问不适合做官的姚白峰略逊一筹,礼部侍郎晋兰亭有心却无力,真正有可能以祥符臣子身份超过永徽高度的人物,是刚才伴随宋恪礼联袂离去的陈望。那徐家父子,不是正统意义上的赵家臣子,越是如此,徐凤年此人攫取民望越多,恐怕有朝一日,要比先帝压制徐骁,更加艰辛。”
赵篆平静道:“衍圣公是说那徐凤年有反心?”
中年人摇头道:“恰恰相反,我一直不认为徐家父子会反心,当年西垒壁之战后,是如此,现在凉莽大战开启,无论战局如何变化,还是如此。”
赵篆皱眉道:“岂不是自相矛盾?”
世间唯一一个因为姓氏因为门第便可“生而为圣”的读书人,这个被离阳皇帝尊称为衍圣公的中年儒士又一次叹息,“不矛盾,陛下不该把眼光放在十年几十年内,应该更长远些。陛下,试问每一次王朝兴替,究其本源,是何缘由?”
赵篆苦笑道:“衍圣公的考校如此之大,朕委实不知如何从小处破题。若是说些空泛言辞,别说衍圣公,就是朕自己也觉得可笑。”
儒士摇头道:“陛下错了,大错特错了。”
赵篆诚恳道:“恳请衍圣公解惑,在这里,你我二人,无不可言之事,无可不说之话。”
衍圣公府当代家主的中年人,没有半点寻常臣子那种达到炉火纯青境界的诚惶诚恐,只是淡然道:“道家圣人推崇‘绝圣弃智,绝仁弃义’八字,后世看来,就算不去腹诽,也难免满头雾水。之所以如此,在于千百年来,读书渐易,识字更多,人心机变随之横生泛滥,道家圣人那八字,如治理洪水只用一个堵字,早期蓄水不深,可行,时过境迁,则不可行,当初的汗牛充栋和连篇累牍,变成了如今的稚童手捧一本书即是数万言,陛下,我儒家讲礼乐谈仁义,为读书之人订立规矩,堵疏结合,规矩与规矩之间留下空隙,以供世人遵循礼仪而通行,既是顺势而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中年人抬头望向一座牌位,“如果说首重礼乐,是我儒家为天子开出的一份治国药方,那么独尊儒术,是大奉朝开国皇帝对儒家的一份还礼。天下兴亡事的根本,其实正是被很多人……也包括陛下在内给看成仅是泛泛之谈的礼乐崩坏,礼乐崩坏,仁义忠信便成为无根浮萍。外戚干政,宦官乱政,藩镇割据,党争祸国,甚至是皇帝怠政,哪一件不是不合礼之事?也许陛下会说知易行难,说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谁都懂,但是人非圣贤,而且天下何其之大,疆土何其之广,臣民何其之多,作为君王,哪里看得出那第一窝蚁穴来自何处,何时,何人?陛下可是这般认为的?”
赵篆笑了笑,“见微知著,叩指长生,那可是指玄高手才有境界啊。朕读书还算马马虎虎,习武真是要了命了。”
中年人也会心一笑,伸手张开五指虚空一抓,“话说回来,徐凤年之所以是本朝的心腹大患,不是他不忠,甚至不是什么不义,更不是他不讲礼,事实上,这位年轻藩王也许很多事情都不讲理,但在我眼中,比太多太多读书人都要懂礼。只是他徐凤年与张巨鹿如出一辙,为社稷谋,却未必肯一心一意为君王谋。张巨鹿为天下寒士树立起一道龙门,也许不出三百年,当皇帝坐龙椅就完全不用讲究出身了,加上又有徐凤年无形中的推波助澜,朝廷压制北凉越深,徐家立功越大,这种趋势甚至会缩短一百年甚至是两百年,我这个衍圣公哪里什么圣人,看不到黄龙士所看到的那么远,只能尽力去做好眼皮子底下的事情而已。很多先贤,初衷很好,不惜以死为后世走出一条新路,但是可惜后人未必会因此而感激涕零啊,脚下可走的道路越多,反而越去想着取巧,当初百家争鸣,民智大开,于是道家圣人的无为而治,彻底沦为空谈,君王梦寐以求的垂拱而治,更是奢望,也许将来终究有一天,我儒家也是这般深陷困境……作为一国之君,先帝其实已经足够英明,可惜遇上了徐骁和张巨鹿……”
中年人没有继续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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