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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与商相公、王恕打过交道,并在汪厂督手底下走过一遭的人,方应物也算有所历练了。

这次他见到阁老大学士,倒也不慌乱紧张。不疾不徐的行过礼,寒暄问候几句,便闭口不言。静待主人发话。

刘吉自然也是在观察的,不由得暗中点头,此子举止自有大家风范气度,不是普通少年人可比。

刘阁老开口便是责问,“我听说了你的事情,虽则孝心可嘉,足以感天动地。但你这诗句中,多有诋毁之语。比如不见同声称义士这句,莫不是讽刺朝廷诸公;又如谁知今将相、还是姓秦人这句。与谩骂有何不同?”

方应物暗叹道,和这些大人物正式会面谈话时,总是很累人。他们先开口从不单刀直入正题,总是要另起话头绕上几圈。美其名曰考验后进。

但无论如何,都要小心应对,这回方应物自然不会当着面顶撞。“晚生救父心切。又担忧父亲处境安危,故有此急躁之语。”

刘吉摇头道:“老夫问的不是这些。吾辈说起来。也是令尊同僚,你用诗句讽刺是何道理?须知令尊下诏狱。很大缘故是天子真怒,至于震怒的原因在于你父亲弹劾了天子身边近幸,并非因为你父亲弹劾了内阁。

所以你应当知道,导致令尊身陷囹圄的根本在于君侧之人,而不是内阁。但你却在诗句中嘲讽了满朝大臣,却对君侧之人轻轻放过,你能告诉老夫其中缘故么?”

刘吉所说的君侧之人,说白了就是三种势力——贵妃、僧道方士、权阉,但以刘棉花的谨慎,即使在私下里谈话也不会轻易说出那些字眼。

他问的也很犀利,在重重掩饰中,直接抓住了要害地方。是的,你方应物为什么不敢在诗句里讽刺真正的罪魁祸首,却只敢讽刺文官?

换成一般人,估计还在感慨方家满门忠孝,一时半刻哪能注意到方应物的这个破绽。

方应物记起,史书上对刘棉花的评价还有三个字——多智数。如此看来名不虚传,此人人品先不予置评,也绝对不是合格的宰辅,但肯定是最好的政客。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方应物略一思索,答道:“俗语云,不读书不明理,那读了书就该明理。满朝诸公都是读书人,如果犯了不明理的事情,晚生也该讽喻几句作为规劝。若能促进风气更正,那么善莫大焉。

至于君侧之人,都是以佞幸见宠,非我辈读书之人,不明理不奇怪,晚生有何道理讽喻彼辈?汉贼不两立,晚辈也没有义务去规劝他们改过,所能做的就是实际行动而已。”

刘吉轻喝道:“好辩术,硬是被你说得通!但明人不说暗话,在老夫看来,原因就是两点。

其一,吾辈文官近年势头衰微,最不得帝心,天子还是更喜欢身边那些幸进之辈。你对朝廷诸公讽刺也好、谩骂也好,大概是没有触怒天子的危险。

其二,其次,讽刺君侧近幸,有可能被暗算,甚至有可能会丢命,那些人是不会讲究脸面的。

但讽刺朝中诸公却相反,不但会涨名望,而且你没有单独指名道姓,吾辈自然也不便自己认领去。何况人言可畏,吾辈碍于脸面不好惩治你,谁也不想出面当那个姓秦人。”

方应物听到刘阁老一条一条的列出来,脸上微微动容,心神却已大震。又听刘阁老反问道:“老夫想到的就是这些,是也不是?”

当然是了。。。。。。方应物额头微微冒汗。

这刘棉花当真意想不到的厉害,他所列出来的,完完全全就是自己心里的算计,一丝一毫也不差!这等于是将自己的心思彻底扒了出来,一件一件晾出来看。

不愧是政坛不倒翁,这份眼力心术确实非同凡响!

方应物自从穿越以来,依仗超越五百年的专业积累和对名人的理解,只有对别人诛心的时候。但今天却猝不及防,被这刘棉花这非穿越土著一剑诛心了!

第一次真的很痛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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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聪明人的对手戏

趁着方应物一时无言,刘大学士又语重心长道:“你这种行为,可谓是开卖直风气之先。今后若言官科道群体效仿,而制衡又极难,我大明庙堂无宁日矣!”

这一句话,又把方应物的戳中了。

作为精研明史的穿越者,他当然知道,明朝有一种很恶劣的风气,那就是刻意卖直邀名,越到中后期这种风气越泛滥,尤其科道言官势大难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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