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部分 (第2/4页)

伊甫全身披挂,神情十分严肃,嗓音低沉,正在处理面前抢来的一大桶武器,大桶已经大大劈开,从里面倒出大量的斧头、长剑、铁盔、锁子甲、铁甲、梭标、弩弓和旋转箭,好似象征丰收的牛角,源源不断倒出苹果和葡萄。人人从成堆武器中随意自取,有的拿高顶盔,有的拿剑,有的拿十字形刀柄砍刀。孩子们也自行武装,甚至有的断腿人身披甲胄,穿护胸甲,从喝酒的人大腿中间穿过去,活像大金龟子。

最后是第三堆听众,人数最多,吵得最凶,也最快活,把桌凳全占满了。当中有个人声如笛子那么尖,正在高谈阔论,同时破口大骂;这个人全副武装,从头盔直至马刺,穿戴着整套沉甸甸的甲胄,全身都隐没在戎装里,只能看见一只向上翘起、不知羞耻的辣椒鼻子,一头棕色的卷发,一张淡红的嘴巴,一双充满胆大包天眼神的眼睛。他的腰带插满匕首和短刀,腰侧佩着一把长剑,左手执着一张生锈的大弩,面前摆着一只大酒罐,还不算右手搂着一个袒胸露臂的胖墩墩的妓女。他周围所有的人都咧着嘴在笑,在骂,在哭,在喝。

还有二十来个次要的团伙;还有头顶着酒罐,来回奔跑,给人斟酒的许多姑娘和小伙子;还有蹲着赌博的人;有玩弹子的,有玩跳珠子的,有掷骰子的,有玩小母牛①的,有玩投圈子热烈把戏的;还有这个角落有人吵架,那个角落有人亲吻。把所有这一切都加上去,你大体上对这一整体有某种印象,而在这一整体上摇曳着一堆熊熊火焰的亮光,酒馆的墙上也就欢跳着许许多多巨大无比和奇形怪状的人影。

至于声响,那就像置身在一口震天价响的大钟里面。

一只盛油锅,从烧烤滴下的油脂有如雨点滴,噼啪直响,这响声正好填补了大厅两头东呼西应、无数交叉对话的空隙。

在这片喧嚣声中,在酒馆的深处,在壁炉内侧的凳上坐着一个哲学家,双脚埋在炉灰里,眼睛盯着没有燃尽的柴火,聚精会神正在沉思。此人就是皮埃尔·格兰古瓦。

“加油,快,赶紧,快武装好!一个钟头后就要出发!”克洛潘·特鲁伊甫向黑话帮的人吩咐道。

有个姑娘哼唱着:

晚安,我的父亲我的母亲!

最后走的人要把火掩埋好。

两个玩牌的人争执不休。“奴才!”其中吵得脸红耳赤的一个朝另一个伸出拳头大声嚷道,“我要在你身上打出梅花印子来,那你就可以在国王陛下的牌局中代替梅花J了。”

①一种互抢额上帽徽的把戏。

“哎呀!”一个诺曼底人吼叫着,这从他那重鼻音可以听得出来。“这里挤得就像卡约维尔的圣像①一样。”

“孩子们,”埃及公爵假声假气地对他的听众说道:“法国女巫去赴群魔会,不骑扫帚,不乘座骑,不涂油脂,只不过念几句咒语。意大利女巫总有一只公山羊在门口等着她们。她们都必须从烟囱里出去。”

有个从头到脚全身武装的小伙子高喊着,其声音盖过了全场的喧哗声。“绝了!真绝了!今天是我头一次全身武装!流浪汉!我是流浪汉,基督的肚子呀!给我倒酒喝!……朋友们,我是磨坊的约翰·弗罗洛!出身贵族。我认为,假若上帝是禁卫骑兵,他也会当强盗的。弟兄们,我们就要去进行一次壮丽的远征了。我们都是英勇的战士。围攻教堂,攻进大门,救出那个漂亮的姑娘,把她从法官的虎口中救出来,把她从教士手中救出来;拆毁隐修院,把主教烧死在主教府内,我们倾刻间就能大功告成,连一个镇长喝一匙汤的工夫都不要。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我们要把圣母院一抢空,那一切都解决了。我们要吊死卡齐莫多。你们认识卡齐莫多吗,小姐们?圣灵降临节的一天,你们见过他吊在大钟上直喘气吗?圣父的角!真是妙不可言!活像一个魔鬼骑在兽嘴上。……朋友们,听我说,我心底里是流浪汉,灵魂中是黑话帮,生来就是乞丐命。我一度很有钱,财产都给我吃喝光了。我母亲本来要我当军官,父亲要我当副祭司,姑妈要我当审讯评议官,祖母要我当王上身边的红衣主教,姑奶奶要我当穿短袍的司库。我呀,却成了流浪汉。我把这事告诉父亲,他朝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告诉了母亲,老太太放声痛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像壁炉柴杂上这根木柴似的。欢乐万岁!我是个真正的祸星!酒店老板娘,换另一种酒来!我还付得起帐。不要再喝苏雷斯纳酒了,呛得我的喉咙难受。他妈的!还不如吮只蓝子润喉咙来得过瘾呢!”

①卡约维尔位于诺曼底的圣旺德耶附近,其礼拜堂拥有四五百万座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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