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 (第2/2页)

了,何况人呢?按历史学的观点,人类文明的目前状况,仅相当于父系氏族社会初期——你一直在寻找的乌龙女,不错,她是一条会飞的仙蛇,而且是雌性,依我看,或者死于核爆炸,或者死于其后的核污染,任何生物都难逃此劫——包括以生物形式寄存于世的神或仙或鬼,结局都一样,假如真的可以逃脱——也注定是一条丧失了生育能力的母蛇精。‘对此,你当然不愿相信,在我的设计中,你会苦苦哀求小说家,求他指明乌龙女的葬身之处——实际上,你无形中已经接受了他的见解,只是你没有意识到罢了。小说家嘛,无非是因为现实或近或远的关系——找到了一条遁世的、也是无奈的借口,借以聊度余生;或者因为希望的瞬间破裂而深陷绝望,最后或早或晚、或自杀或他杀的方式了却此生——他除了在某个不明所以的支点上胡扯一通外,就是劝你像他那样,琢磨一番’物我合一‘、’阴阳二气‘,最后像一块石头那样被风沙掩埋,肉还于土,心还于气,空空茫茫,与宇宙同生,与宇宙同灭——他称之为’永恒‘。现在这世道,连命都保不住了,谁还听他在那里胡扯?喝完了咖啡,他说:“我也是将死之人,为了减少核辐射,我在这个山洞里躲藏了30余年,希望有一天重新回到地面上,回到我从前生活过的城市,可是,你看,这是不可能的,城市已经毁灭了,整个北半球已不适合人类居住,可我不能像你这样,从一个地方迅速飞到另一个地方,这真令人遗憾。这30年里,我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以追求灵魂的超脱——’说着,他返回山洞,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木箱。小说家放下小木箱说:”这是我用30年时间完成了一部小说——《失忆》,希望你把它带到一个能有人读到它的地方。‘你接过小木箱,打开,里面是一本装订整齐的打印文稿,他望着你时,目光已是十分的专注而友好,那令人惊奇的抖动也停止了,他的死党——冷漠和故作神秘——几乎消失殆尽,咖啡的余渍沾在黑胡子上——他的微笑,也溢着咖啡的温热。整个黄昏和随后的一个夜晚,你们的交谈持续着,无所不至的话题加深了你们的友情,更使你了解了人类的过去。黑夜中,你们看不到彼此,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到了最后,声音也没有了,你们在用心灵交谈,你们谈论着生死、善恶、欲望和虚无……天色大亮时,小说家死了,你把他葬在一个石窟里,然后,永远离开了昆仑山,梦结束了。“

很久很久,我们三人都没再言语。

后来,我听到乌龙女呻吟了一声。

“啊,她醒来了。”浑天仪说。

乌龙女睁开了双眼。世界,在这一刻突然明亮起来。

我靠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的温热,她已能感觉到了。

“你就是一直等着我的吴三更吗?”她说,泪光闪闪。

“嗯……”我哽咽着,不住地点头。

“我——”

“别说了——”

乌龙女重新闭上眼。她的苍白,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苍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