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部分 (第2/4页)

仁茂向她感叹过:“人生是出戏,世界看够了,我这戏也该收场了。”提到申家女人时还说过:“她活着是受罪,不如死了干净,可她真要寻死也不容易,那还得找个向导呢!”

再说,一个已经军事化的社会,江湖上哪里可以藏身?又是一阵沉默。这时,孩子们在父母的臂弯里睡着了。张炳卿决心另提话头:“石贤,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兄弟俩很久没一块说话了,我还真有点事找你呢!”彭石贤肯定地回答:“我明天不去上工就是,能大年初一也不给假么!”

彭石贤从镇政府出来,认为这写稿不过是替主任代劳而已,因为龚淑瑶并没有向他发话。不过也难说,她这人真是怪,今天是大年初一,见面时,彭石贤向她问候新春好,她却板着面孔不答腔,撇开身子走了,凭什么这样冷淡人?

革命化碰着根深蒂固的习俗也还是打了些折扣。往常,拜年要拜到亲人的坟头上,许多人家还提着牲酒香礼去举行野祭。近年来人们不敢了,可也还有人不忘给祖坟去添加两箢黄土。街口上就有两个老头扛着锄头箢箕去野地里,彭石贤不觉尾随其后。那次突然听到申学慈死去的消息,他晕倒了过去,后来,望着对面那个乱葬岗子,曾想去看看埋葬学慈的那堆黄土,没去成,晚上躺在床上,却吟成了一首诗。今天,他爬上乱葬岗来,立在了一片荒芜之中的新土堆前面,那弃在坟头上的草根又长出了尖尖的新叶,它们将很快覆盖这座坟墓,淹没这桩往事了。此时出现在彭石贤头脑里的是血肉模糊的申学慈,不只是这个单纯的年轻人,还有他精神失常的母亲,也不止这个可怜的女人,还有悲愤满腔的张仁茂,也不止这个沧桑的长者,还有因为申学慈的死而加重了忧伤的人们。难道这场悲剧就该如此了结么?他记起写的那首诗来:

学慈,我悼念你,

我苦命的兄弟。

漫天雾霭沉沉,

遍地蒿草萋萋,

我们在一块长大,

我们是同一根系。

你突然离去,

怎能不让我哭泣?

学慈,我悼念你,

我可怜的兄弟。

总是天旋地转,

总是江流不息。

活着本无足轻重,

死去又何必叹惜?

你突然离去,

却止不住我哭泣。

学慈,我悼念你,

我同命的兄弟。

真诚受到捉弄,

善良遭受追逼。

一个神圣的谎言,

一滩崩塌的稀泥。

你突然离去,

谁能阻止我哭泣?

学慈,我来悼念你,

我长眠不醒的兄弟。

你带不走许多冤屈,

我诉不尽许多悲戚。

感情本由时代起搏,

泪水不只属我自己。

你鲜血滴落的轨迹,

是历史留下的命题!

彭石贤在申学慈的坟前站立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下了山岗,却发现张华玉立在路旁的树下,他十分奇怪:“华玉,你来这里作什么?”华玉低声说:“我从这里过,见你站在乱葬岗上,便等着你...那里是少有人去的地方呢。”

彭石贤知道,华玉是担心他受了惊吓,不少人说,那岗子上常闹鬼,早晚能听到嚎哭声。他感到,平时华玉总是关心着他一家,他去左青石烧炭,家里许多事情都麻烦了华玉,而她从不厌倦,石贤有着一种亏负了她的感觉。

“你还去哪里?”彭石贤关心地问,“得我陪你去吗?”

“我是从左青石回来,我家的祖坟在那里——去年,伯父领我去过,他说今年再来,”华玉忍不住哭了,“我一大早便来那里等着,可伯父没来...他不会来了。”

“他已经走远了!”彭石贤的心情同样沉重,“别老呆在这儿,让我们一块回家好么?”

两人一前一后,一声未吭,向小镇走去,石贤还随华玉一块进了张家,但没落座,因为张炳卿不在,跟华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到自己家里,母亲以为儿子跟公家人去给军属拜年了,问过几句便让他歇着。彭石贤爬上顶楼,躺到床上,拿出主任给他写通讯报道的材料来翻着,他看了主任写的那个开头便丢了开去,禁不住嚷出了声:“热火朝天。。。 简直昧了良心!”

“骂谁呀,石贤?”张炳卿爬上楼来。

彭石贤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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