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1/4页)

母亲后来一直生活在北京。对一个地道的北京市民来说,北京也不是个很大的地方。余叶的母亲也持有这种观点。她的生活圈子不大,上班时两点一线,退休后很少走出胡同。母亲有雷诺氏症,她总把这个病归结为生余叶时,感受了风寒有关。因此母亲身边虽无儿女陪伴,但照样日子过得很充实。父亲大部分时间不在家。他是个京剧票友,每天早上会去公园吊嗓子,唱起戏来有板有眼的,电视台还专门为他做过专访。他曾经想把这个孙子留在北京,跟他学戏,将来考个戏剧学院什么的,但凯瑞不愿意,凯瑞不希望儿子成为戏子。为此,公公与媳妇心里都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余叶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全部都离开了北京。大哥早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黑龙江插队,后到哈尔滨工作,也算到了母亲的故乡。二哥16岁那年,在一个冬季的清晨离家出走,一直没有音讯。父母开始到处寻找,登寻人启示,可有什么用呢?失踪的二哥,给家里留下了一个谜,一道永难磨灭的伤痕。

姐姐本来是可以留在北京,不用上山下乡的。可是她坚决要到农村去,在农村她表现很积极,苦活脏活抢着干。然而生命是无常的,意外的塌方让她魂断异乡。这一年她刚满16岁。16岁花季般的女孩,本该是在学校里读高中的年龄,也还是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龄。

那年余叶应征入伍,完全是想摆脱父母过于悲伤的阴影,给家里添一点喜气。那些年“光荣之家”的扁额,挂在家里的堂屋上,谁都会觉得光彩。然而,父母开心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又陷入了愁绪中。原因是余叶上了战场,在中越边境,在一个他们听起来就会毛骨悚然的地方。

那时候,余叶的母亲每天一早起床,都会推开窗子向外眺望。她眺望烽烟弥漫的前线战场,并且祈祷她的儿子和所有中国官兵。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母亲依然一早推开窗户,眺望远方。远方有她的儿子,还有她那两个不归之魂的儿女。

余叶带儿子去看故宫。因为看过几次的,儿子的心绪也似闲云般散淡。当然,他们走在百年前奢华的皇宫,还是会有许多想法。只是儿子与父亲的想法,是不同的。

那个化妆成古代的女子,身着彩缎,仿佛是宫中一粉黛。多少年,她将在这冰冷而毫无生气的青石路上,慵绻地移动莲步。于是韶华空逝,红颜渐老,一辈子也越不过这森严的城墙。如果一声传报不啻晴天惊雷的——“圣上驾到”,那么不用丝毫准备就已璨然生辉。面若桃花,泪雨梨花,这千情百媚便醉倒了兴致正好的一代天子。爱卿群臣面前的英雄,犹生怜香惜玉之心,将小雀子似的柔弱而惶惶的美人儿揽入怀中。多年的深闺奋斗,便忽然地获得辉煌成功。历史只是一种过程。余叶在一声绵邈悠长的叹息中,仿佛看到叶赫那拉氏的孤独。而儿子却凝神伫立在撒落稀疏硬币的金香炉前,神悠悠意悠悠地恍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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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与内心8(2)

现在余叶与儿子从故宫出来。余叶在公用电话亭给凯瑞打电话。夫妻之间的电话,不像情人那样会有款款深情。余叶把想说的,要交代的话说完了,就搁下电话。而电话那头的凯瑞,正与阿芒幽会在一起,她的心里有点紧张,自然是希望越简短越好。

阿芒已经第二次来凯瑞家里了。他熟门熟路的,简直就像凯瑞家里的男主人。他告诉凯瑞,他正在与李薇闹离婚。凯瑞沉默不语。但心里并不希望他离婚。更不想他因为她而离婚。李薇,这个从前中文系的才女,做了中学教师后却是什么东西也不写了。也许环境能改变一个人,中学老师太忙太辛苦,李薇没有时间写作了。

凯瑞曾去过李薇的学校找过她。那是为了凯瑞的一个侄女,进她所在学校实验班的事。那天正好是下课时间,李薇的办公桌边拥满着学生。那些学生拿着作业本,李老师李老师的叫个不停,像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凯瑞看到这样的场景,深感李薇对学生的耐心。然而又对李薇对她的冷漠感到不爽。女人是最有直觉的。李薇知道阿芒一直喜欢凯瑞,只是当年她写了几个小说才与她谈上恋爱的。李薇知道自己某些方面,只是凯瑞的替代品。李薇努力想改造阿芒,然而阿芒是不可被改造的。为此,李薇对凯瑞有一种刻骨的仇恨。

凯瑞后来再也没有去过李薇的学校。她知道李薇的一些信息,也是从阿芒那里传递过来的。凯瑞觉得李薇很悲哀。爱一个人,不求回报这需要境界。

那天晚上,凯瑞与阿芒去看了一场冰上芭蕾舞。凯瑞从小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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