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部分 (第1/4页)

众捕快一叠声附和着,喧哄着,指手画脚、唾沫横飞地划起了拳,喊起了酒令,几个伶俐的,索性拿筷子敲着晚边,唱起小曲儿来。

徐爷扶着半碗酒,低头闷坐在桌边:

“吹什么吹啊,若不是县里新添了四条快枪,就你董二那二把刀,哼……”

一阵高似一阵的热闹喧哗中,他的脑袋越耷拉越低,说话也渐渐地越发听不真切了。

暗夜愈暗,昏灯愈黑。

狼藉一片的签房里,酒席已成了残席,席上的闲话,也慢慢地只剩了残言剩语。

“二、二哥,您说,这刘通关了也这许多日子了,他江湖上的朋友怎、怎么没一个出头的?”

董二的脸早已喝得发紫,舌头却仍算不得硬,一双三角眼也兀自炯炯有神:

“爷们,这都知不道?人在人情在,人去人情无,这性命交关的当儿,谁不为自个儿脑袋多掂量掂量?再说了,就冲铁琵琶这八府第一的字号,黑白两道,不知有多少会家子当面叫刘爷,肚子里见天儿咒他早死早投胎呢。”

“哈哈,这帮江湖人成天义气长,义气短,叫得山响,又是喝鸡血,又是割指头,事到临头,一个个都他娘的孬了,哈哈,哈哈。”

“孬也比死强些啊爷们,这鸡血终究比不得人血,指头疼也好歹比不得脖子疼罢?”

“也不都这样罢,”一直烂泥般伏在岸上的徐爷忽地抬起头来:“别人就算不来,那一点红是八成得来的。”

听得一点红三字,众捕快仿佛一下都噎住,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了。

“老徐,这、这一点红是什么人物?和铁、铁琵琶是至交么?”快手张是新近自外省调拨来的捕快,不晓得这里江湖的许多掌故。

“玉袖银针一点红,三省名头最响的女盗,晌里行劫时,左脚好单着一只红鞋,身手比铁琵琶据说差些,可她五年来做的案劫的财,怕是十个铁琵琶也比不了。”

“他们一定过命的交情,是不是,是不是?”

快手张额上沁出些冷汗珠,酒也不由地醒了些。

“他们本来是搭档,可两年前铁琵琶得罪了一点红,弄到翻脸动手,结果嵯峨山分金亭上,一点红一双玉袖给铁琵琶当众截断,含羞而走,从此两人划地绝交,再没见过一面。”

“说下去,说下去。”

几个还没醉的捕快一叠声催促着。

徐爷却仿佛醉了,又把脸伏在案上,不说也不动了。

“江湖传说,一点红下山时甩下一句话,”说话的却是董二:“‘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交情一刀两断,但你要是给拿了,我一定来劫狱;你要是给做了,我一定来收尸。”

几个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吭气,原本通红的脸颊,却仿佛都有些发青了。

“咻~~~”

不知哪里的野狗,忽地嗷叫了一声,旋即又不叫了。

董二的心忽地一凛,旋即又宽了下来:

“娘的,自个儿吓唬自个儿,晌午前还接得公文,三日前一点红还在衡阳府劫了贡使船,五千六百里地儿,就算神仙,今儿个她也到不了咱这县狱。”

“哪儿都欺生,妈妈的。”

老四左手提灯笼,右胳膊弯里挟个瓦罐儿,一步三晃地往县狱走去。

“都快一个半时辰了,好酒好肉,怕是都让那帮馋鸟给收拾了罢?”

老四想到这里,一脸地不自在,脚下也不由地慢了许多。

天漆黑着,半点月色也没有,狱院的方向,签房里的灯火,只泛出星点的微光来。

“嗖~~”

耳轮里一声轻响,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从街右的屋顶上忽地一掠而过。

老四一惊,急扭过头颈,却只见一点红星,倏忽不见。

他呆了一呆,猛然省悟,劈手扔掉灯笼瓦罐,没命地向狱院方向跑去。

院门紧闭,签房的灯火,也依旧半明不暗地闪烁着。

签房里的景象,却一下把老四惊呆了:

徐爷俯伏在案上,身躯早已僵硬冰冷;缩脖儿等三个捕快瘫在桌边,或偃或伏,俱已气绝;快手张身首异处,臂里还抱着张长凳;董二浑身浴血立在签房当中,圆睁的双目里充满了恐惧之色,右手紧攥着已被削去半截的腰刀。

老四摒住呼吸,过去推了推董二:

“二哥,二……”

董二身子一晃,向后直挺挺栽倒下去,再也没能爬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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