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部分 (第1/4页)
正是太阳一照,爝火自熄。这胡轰之说,就先松后淡,渐渐的由小而至于无。
却说谭道台到西门本家祖茔下轿行礼,却也不是虚传。原来郑州旧年被了河患,又添沙压,连年不收,这几县成了灾黎地方,百姓渐渐有饿死的。风声传至省城,抚、藩共商,委守道确勘灾情,以便请努急赈。这道台是实心爱民的官,次日即便就道。出了西门,走了四五里,轿内看见一座坟茔,莹前一通大碑,字画明白,十步外早看见“皇明诰授文林郎知河南府灵宝县事筠圃谭公神道”,即忙下的轿来,铺上垫子行礼。口内祝告道:“鸿胪派的爷们,丹徒裔孙绍衣磕头。因勘灾事忙,回署即修坟添碑。”急忙上轿而去。要知人嘴快如风,早已把这事传满省城。
单说谭观察到了郑州十里铺,典史跪道来接,请入道旁祖师庙吃茶。观察正欲问灾民实在情形,就下轿入庙一歇。及到门口,见墙上贴告示一张,上面写道:河南开封府郑州正堂季,为急拯灾黎以苏民命事。郑州弹丸一区,地瘠民贫,北滨黄河,水滚沙飞。全赖司牧平日为尔民设法调剂,庶可安居乐业,群游盛世。本州莅任三年,德薄政秕,既不能躬课耕耘,仰邀降康,竞致水旱频仍,尔民丰年又不知节俭,家少储积,今日遂大濒于厄。鬻儿卖女以供籴,拆屋析椽以为爨。刮榆树之皮,挖地梨之根。本州亲睹之下,徒为惨目,司牧之谴,将何以逭!
观察叹道:“这不像如今州县官肯说的话。”又往下看:——千虑万筹,了无善策。不得已,不待详请,发各仓廒十分之三。并劝谕本处殷富之家。以及小康之户。俾今随心捐助。城内设厂煮粥,用度残羸。又谁知去城窎远者,匍匐就食,每多毙倒中途,是吾民不死于家,而死于路也;馋饿贪食,可怜腹枵肠细,旋即挺尸于粥厂灶边,是吾民不死于饿,而死于骤饱也。况无源之水,势难常给。禾稼登场尚早,吾民其何以存?——道台又叹道:“此又放赈官之所不知。即知之,而以奉行为无过者。真正一个好官”又往下看:——幸蒙各上宪驰驿飞奏,部复准发帑叠赈。本州接奉插羽飞牌,一面差干役六名,户房、库吏各一名,星夜赴藩库领取赈济银两,一面跟同本学师长,以及佐贰吏目等官,并本郡厚德卓品之绅士,开取库贮帑项,预先垫发。登明目前支借数目,弹兑天平,不低不昂,以便异日眼同填项。此救荒如救火之急策也。诚恐尔灾黎不知此系不得已之挪移,或致布散流言,谬谓不无染指之处。因此预为剖析目今借库他日还项各情节,俾尔民共知之。如本州有一毫侵蚀干没之处,定然天降之罚,身首不得保全,子孙亦遭殄灭,庶可谢已填沟壑者黯黯之魂,待徙于衽席者嗷嗷之口。各田里烟册花户,其悉谅焉。特示。
观察看完告示进庙,庙祝奉茶。从人取出点心,嚼了一两片子,再也吃不下去。只吃了一杯茶,即刻上轿赴城。典史绕路先行。
将入东门,只见一个官员,骑一匹挂缨子马,飞出城来。
跟从衙役,马前马后拥着奔来。赶到城外,路旁打躬。观察知道是郑州知州季伟。下轿为礼。季刺史禀道:“卑职在城西村庄,查点极贫次贫各户口。忽的听说大人驾临,不及回署公服,有失远迎,乞格外原宥。”观察道:情刺史鼻拗耳轮中,俱是尘土,足征勤劳辛苦。我等司民职分,原该如此。可敬!可敬!”
一拱即便上轿。季刺史上马,不能绕道先行,只得随定轿子。
进的城来,观察看见隍庙,便下轿进驻。季刺史禀道:“西街自有公馆,可备休沐。”观察道:“我辈作官,正要对得鬼神,隍庙甚好。”进去庙门,到了客堂坐下。详叙了饥荒情形,商了赈济事宜。只听的庙院庙外闹轰轰的,典史禀道:“外边百姓,颇有变志!”
这却有个缘故。原来季刺史开仓煮粥时候,一个仓房老吏,暗地曾对人说:“这个事体不妥。仓廒乃朝廷存贮的谷石,向来平粜以及还仓,出陈以及换新,俱要申详上宪,石斗升合勺,不敢差一撮儿。今年荒旱,民食艰难,大老爷就该申详,批准方可开仓。如何擅开,每仓各出三分之一煮起粥来?虽说是一片仁慈心肠,只恐上游知道,差位老爷下来盘查这谷石向那里去了。说是煮粥救民,又有劝捐在内混着。总之少了谷石,却无案卷可凭,这就是监守自盗的匮空。我这老仓房熬的五年将满,眼看着考吏做官,只怕先要拿我吃官司听审哩。你们不信,只等省城有个官来,就不好了。总是我们住衙门的诀窍,要瞒上不瞒下;做官的,却要瞒下不瞒上;那会做官的,爽利就上下齐瞒。”这一番话,说的早了。那百姓们见官府这个爱民如子的光景,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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