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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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问题又以最初的面貌出现,西叙福斯①的巨石——其实只是人的自我斗争——又滚落下来。那么,朗特纳克是老虎吗?
①希腊神话中的国王,在地狱中被判推石上山,石头不到山顶便滚落下来,于是再推,如此反复不已。
也许他曾经是老虎,那么现在仍然是老虎吗?戈万的思想不断反复,像蛇一样曲折回旋,令他晕眩。朗特纳克的献身精神、坚忍的忘我精神、高尚的无私精神,即使经过严格审视,也是无法否认的。怎么!他竟能在呲牙裂嘴的内战中发挥了人性!怎么!他竟能在低等准则的冲突中宣布了高级准则!怎么!他竟能证明在一切君主制、一切革命、世间的一切问题之上,存在着人类无限广阔的同情心:强者应保护弱者,获救者应救援遇难者,老人应疼爱儿童!竟能证明有这些美好的东西,而且不惜以头颅为代价!怎么!
他身为将军,竟能放弃战略、战斗与复仇!怎么!他身为保皇派,竟能取来天平,一端放上法兰西国王、一千五百年的君主制、有待恢复的法律、有待重建的古老社会,在另一端放上三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孩子,而且,在掂量以后,认为这三个无辜孩童的重量超过了国王、皇位、权杖与一千五百年的君主制。怎么!难道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怎么!
难道这样做的人仍然是老虎,应该受到猛虎的待遇?不!不!不!刚才用神奇举动的光辉照亮内战深渊的人不是魔鬼!佩剑者变成了启示者。地狱的撒旦又还原为天堂的路济弗尔②。朗特纳克用牺牲为自己的一切野蛮行径赎罪。他在肉体上断送自己,却在道义上获得自救。他又成为无辜者,为自己签署了赦令。难道一个人无权自我宽恕吗?从此,他令人肃然起敬。
②撒旦在堕落前原为天使路济弗尔。
朗特纳克刚才做出了非凡的举动,现在轮到戈万了。
戈万必须作出反应。
善与恶的激情正相互斗争,使世界处于混乱之中,而朗特纳克竟能超越混乱,从中引出人性,现在该由戈万从中引出家庭了。
他该怎么办?
难道他将辜负天主的信任?
不。他的内心喃喃说:“要救朗特纳克。”
那么很好。来吧,为英国人帮忙。开小差!投降敌人。拯救朗特纳克,背叛法兰西。
他不寒而栗。
你这个答案可不是答案,呵幻想者!戈万看到斯芬克司在暗处露出不祥的微笑。
他处于一种令人畏惧的十字路口,真理在这里相互斗争、对峙,人类最崇高的三种观念在这里凝神对视,那就是人性、家庭、祖国。
这三个声音轮流发言,每个声音都说得有理。怎样选择呢?每个声音似乎都找到了智慧与正义的接合点,说:“照这样做吧。”真应该照这样做?是的。不是。推理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这两种功告背道而驰。推理仅仅是理性,感情往往是良心。前者来自人,后者来自天。
因此,感情比较模糊,但却更有威力。
然而,严格的理性是何等强大!
戈万踌躇不定。
这是难以承受的困惑。
戈万面临两个深渊。毁掉候爵还是拯救候爵?不是这个深渊,就是那个深渊。
哪个深渊是他的责任呢?
三 长官的风帽
人们面临的确实是责任。
责任矗立在那里,它对西穆尔丹而言是阴森的,对戈万而言是极其巨大的。
前者的责任简单明了,后者的责任错综复杂,迂回曲折。
钟楼敲响午夜十二时,接着是清晨一时。
不知不觉间,戈万慢慢走近了缺口。
大火只发出漫射的反光,正在熄灭。
位于圆塔另一侧的高原在反光下时而可见,接着,烟雾遮住了火光,高原便隐没了。
在忽明忽暗的微光下,物体显得不匀称,营地的哨兵像是一些幼虫。戈万在沉思中漫不经心地看着烟雾与火光的交替。在他眼前时隐时现的火光似乎与在他脑中时隐时现的真理有某种相似。
突然,在两团烟雾中,逐渐衰弱的火喷出了一个火花,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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