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 (第2/4页)

现在我冷。我重新躲回岩石里。其他人在干什么呢?他们是不是还在等待?如果我们不再坚信,也许那船就会打弯儿了,不再和海风抗争,而是回意大利了。我的心跳得快极了,厉害极了。喉咙口干干的。因为我知道我们把生活的宝就押在这个时刻,因为我知道“七兄弟”号不是别的什么无足轻重的船。是它承载着我们的命运。

牧羊人到我的藏身之处来看我,已经是晚上了。在云的空间,太阳散发出一种暗淡的,紫色的光辉,深深的那种紫,好像混杂着烟雾。牧羊人一直走到我身边,他坐在树干上,和我说话。起先我没有听他在说些什么,我太累了,聊不了天。我的眼睛在灼燃。水从我的眼睛和我的鼻子里流淌出来。牧羊人以为我是因为绝望而哭泣,他靠近我身边坐着,伸出胳臂环着我的肩。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做,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热量,阳光投在他的胡须上,发出奇怪的光芒。我想到了特里斯当,他从河水中出来以后身上的那股味道。这已经是十分古老的回忆了,是另一份生活。那么轻,就像是滑过我身体的水滴。牧羊人在说话,他在叙述他的生活,他的爸爸和妈妈被德国人带到了德兰西,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他说了他的名字,他谈论着到了耶路撒冷以后他要干什么,他想要进行的学业,他说他也许要去美国,成为一名医生。他握起我的手,我们一道往港口走去,一直走到人们正在等待着的那座石屋前。当我再次在妈妈身边坐下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渐渐的,风暴又起来了。云遮住了星星。天很冷,雨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我们裹着西蒙·鲁本舅舅给的毯子,背靠在那堵破墙上。那些巨松又开始吱嘎作响。我感觉到了体内的空茫,我倒了下去。现在不再有瞭望员了,那船怎么还能找到我们呢?

是牧羊人把我弄醒的。他向我倾下身,握住我的肩,对我说了点什么,我大概懵懵懂懂的犹在沉睡之中,他只好强迫我起身。妈妈也站起来了。牧羊人指着远处阿隆港入口前,在海面上前进的一个轮廓,那影子在黎明的微光里还依稀难辨。这就是“七兄弟”号。

没有一个人欢呼的,也没有一个人说话。那些男男女女,还有孩子,只是一个接一个地在海滩上站起身来,他们身上仍旧裹着毯子和大衣,望着大海。船慢慢进了海湾,它的帆在风中发出响声。海浪拍打着它,它在海浪中盘旋,前进。

就在这个时候,天开了一个口子。云间,天光闪亮,黎明的光芒突然照亮了整个阿隆港,照亮了白色的岩石,照亮了巨松的针尖。海上金光闪闪。船帆显得那么大,那么白,简直都不像是真的。

这一切是这么美,叫人不自禁地战栗。妈妈在海滩的砂砾中跪了下来,其他女人也纷纷效仿,接着是那些男人。我也在潮湿的砂砾中跪了下来,我们一起望着在海湾中心一动不动的那艘船。我们只是在看。我们不能说话,不能思想,什么都不能做了,除了看着它。在海滩上,女人跪着。她们在祈祷,或是在望,我听见她们单调的声音夹杂在狂风中。在她们身后,那些犹太老人站着,他们穿着厚重的黑大衣,有的人还拄着伞,好像拄着拐杖一样。他们望着大海,嘴唇也在颤动,就像是在祈祷。平生第一次,我也析祷了。在我的体内,我感觉到了,在很深很深的地方,虽然是无意的。这在我的眼睛里,在我的心里,仿佛我已经飘出到体外,在地平线那边,在海那边游荡着。而我现在所看见的一切都意味着什么,它们把我带走了,把我抛至风中,抛到海上,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我所经历过的一切,所有的疲惫,在山间所有那些行程,在格拉维利埃街所度过的这些可怕的岁月,我甚至不敢到院子里去看看天的颜色,所有这些令人窒息的丑陋岁月呵,那么长那么长,就像是一场大病,而今在这里都隐去了,就在这照耀着阿隆港的微光中,而那“七兄第”号就过样慢慢地在锚锭周围打着转转,它那白色的风帆松了下来,在狂风中喧嘎作响。

所有的人都跪着,或是站在海滩上,一动不动,身上还裹着毯子,被寒冷和困倦弄麻木了。我们不再有过去。我们是崭新的,就像是才出生,就像是在这里沉睡了一千年,在这个海滩上。我这样说,而我就在一瞬间想起这个来的,可这个念头是这样强烈让我的心都停止了跳动。妈妈静静地哭了,也许是因为疲惫,也许是因为高兴,我感觉到她靠着我的身体向前弯曲着,就像挨了打一样。也计她足因为父亲没有从那条我们曾经等待的路走来。她没有哭过,甚至当地明白过来他再也不会来了的时候,她也没有哭。而现在这份空茫又出现了,这份幻化成船形的空茫,一动不动地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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