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斗天子 (第1/1页)

皇帝故意问了句,他怎能不晓得这句话,在被自己终结的五代里,尽人皆知。 “你,寂寞了。”赵元佐笑道。 依旧厚实,清正的嗓音,依旧耿介,干脆的口吻。赵元佐说得是那么轻易。 “呵,呵呵!” 皇帝干笑了几声,挥了下袖子,捏起一樽清冽的酒,饮了一口,便置于案前,双目紧紧盯着对面的儿子,“皇帝,从来都是寂寞,从古到今,哪位帝王不是孤家,寡人?剿灭诸藩,定鼎中原,四海至广,万几至众,朕,从来都是一人。既是一人,何言寂寞之有?” “好啊,好个从来都是一人!那今日为何招我进来?我这颗肉中刺,是不是,也到了该拔的时候了?” 寒风打得窗户边呼啦啦脆响,听得那皇帝陛下,大宋官家身子一倾,双目如狮虎般尽裂开来,“你!你这个逆子……朕,何时何地说要,你给朕跪下,跪下……” 他已经气得五内翻滚,双手打颤得晃着桌案也跟着颤起来。 他跪下了,腰背却直如苍松。 “十年!我给了你十年时间去悔过,人!一辈子才几个十年呢!嗯?” 皇帝喘着粗气,已经五十五岁的年纪,却好似耄耋的老人,只眉眼间存留着帝王的威霸之气,虽怒不可遏,却依旧缓着语速,“朕,今天叫你来,是重新让你做个选择,也许,是最后一次选择。” 对面无话,甚至连呼吸声都难以闻见。 其实,此刻皇帝的耳朵,已经被自己的话震慑住了,言者亦是先闻者。就在刚才他还在内心深处煎熬着,让自己的长子做出选择,也是对天下黎民百姓的一次历史抉择。 “草民已经是庶人了,还能有什么选择,若皇帝陛下垂怜草民,恳请下旨让草民去为先皇守陵。” 说罢,他一头点下,重重地磕在金砖之上。 “守,守陵?” 皇帝微张着嘴唇,看着地上的儿子,好似已经断绝了关系一般。 十年来,他无数次地想起这位聪慧过人,面容像极了自己的长子,他曾畅想着,将皇位传给他,是今生做出的又一英明决定。 然而今日今时,在皇宫内外还没苏醒过来之际,这个儿子,要和自己永远地疏离开去,他甚至都没问问是什么样的选择,就如此决绝地要去守陵,看得皇帝一时僵住了。 可皇帝毕竟是皇帝,一国军政要理,一朝文武要用。他是永不可能按照别人的意志去行为的,哪怕是皇长子的忠诚和良心大发,只要危及龙座,哪怕一时泯灭天性,也要在所不惜。去宽容一个个的敌人,哪怕是已经倒下的,只能用史书来粉饰了。 “朕,戎马半生,随皇兄荡平宇内,灭后蜀,收荆湖,降江南,摧南唐,纳福建,破北汉,征辽夏……寰宇鲜有不服,垂拱以来,图治天下,夙夜忧劳,以成今日大宋朝局。朕……” 皇帝还没进入丰功伟绩的回忆里,便被一声嗤笑断了思路。 “狡兔尽,走狗烹; 飞鸟尽,良弓藏; 敌国破,谋臣亡。” 说罢,他便直起身子,静静地望着案上君王。 “你……” 那太宗近来腿疾复发,疼痛难忍,又忌躁忌怒。然而此刻的他,即便神仙在旁,也再难压住他的龙颜怒火。 “嘭”的一声响,他几乎将浑身气力都砸在了桌案上,他已经感觉不到手的疼痛,全身的神经,已经极速地抽搐起来。 他本欲大骂出去,却依然凭借天赋的内忍压制了愤怒,短暂的冷静后,他企图对儿子作最后的说服。 “汝,虽贵为皇长子,岂知人心善恶?国之兴衰,孺子可察乎?欲克服八方,威临万国,使遐迩悉归于皇化,华夷致于隆平,必先务振朝纲。五代承唐纪丧乱,权在方镇,征伐不由朝廷,而怙势内侮。故王室常微弱,仰人鼻息者,何其少耶?无论享国之久。皇兄光宅天下,深救斯弊,故收天下兵权,除藩镇于微渐。且诸将,多奋于草野,出身戎行,虽盗贼无赖亦厕其间,与屠狗贩缯者何异?为皇为帝,不折其猛悍不可屈之气,不使其俯首改事,尽力为治用,何以谢苍天垂佑,何以告万民拥戴?子如不知,枉为皇化之人,如此,虽为天子儿,亦不怜之。” 言罢,那太宗皇帝威严溢满殿内,以为此番皇皇大论,必能让对面的儿子惭愧受教,可他却大大失算了。 “天下人都在议论‘烛影斧声’,草民原来不以为意,然而,太祖崩后,皇兄皇叔一一陨落,功勋元老,一一遇难……伴君如伴虎,可虎毒不食子!” 一句“虎毒不食子”,听得案上猛咳一阵,殿门被极速推开,那王公公带着十数个内侍官就飞奔过来。 那皇帝见众人进来,抓起杯子就砸过桌案去,“滚!” 王公公一听皇帝大怒,以为皇帝要处置大皇子,眉眼忽的一开,且喜且愤,赶忙令手下去抓他。 “哼!陛下如此隆恩,你却一意孤行,不要怪老身无礼!”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