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 (第2/4页)

坚持要拍的——我都不敢相信你竟答应嫁给我。我要在房子里到处挂上结婚照,照片可以证明你是我老婆。果然如此,一张照片就足以证明她确实是曹振武的老婆。

汗水一定在刺激小薛的眼睑,可他似乎陷入某种沉思状态。他没有注意到她腿上的瑕疵,也没有看到她绝望愤怒的眼神。

忽然,他大声叫喊起来,198号冲到木笼边。

“我是法国人!我父亲是法国人!我要找探长说话!我有话要说!”

198号用钥匙开锁。他已解开腰带,把钥匙、警棍、警哨和手电筒全都扔到桌上,他已准备好好收拾一下这胆敢在巡捕房闹事的家伙。

愁眉苦脸的的探长走进来。他让198号把小薛带去他的办公室。他浑身是汗,恨不得赶紧下班,找个酒吧喝两杯冰凉的啤酒,他对这地方愤愤不平,他对这份工作愤愤不平,他也对在这种天气里还让他执行任务的上级愤愤不平。

二十八

民国二十年六月二十四日下午四时十八分

小薛被带到探长办公室。桌上,在木制的盆帽边,他的身份证翻在最后一页。一本洋行印制的家具目录,一盒用来驱赶蚊虫的薄荷油。靠门这边墙上挂着一块漆成墨绿色的写字板,用白色粉笔开列着探长今日必须完成的事项。一个巨大的箭头斜斜插入下午三点至五点那两行中,把左下角圆圈内的临时任务插入那条本该坐在清凉通风的办公室里喝茶抽烟的缝隙间,圆圈里写着星洲旅馆。

绿色写字板的右侧墙上挂着电话机。

“你有话要对我说?”探长说。

“我想打个电话。给政治处的萨尔礼少校。你来拨通,你告诉他是薛要与他通话。”

“认识几个大人物,是吧?”探长尽量伸开腿,好让门外的凉风一直吹进裤裆里。

少校在电话那头,声音有些不耐烦。间或传来沙沙声,少校在翻阅文件,也可能是电话线的杂音。

“你在星洲旅馆干什么?”

“一个朋友住在这里……”他对说出口的词句总觉得没把握,哪怕说的是实情,听起来都像是一派胡言。

“一个朋友……”电话里的声音让人捉摸不定:“是个女人?”

他不知道该把真实情况透露到何种程度,他必须做出选择。听筒里噼啪作响,他必须在十几秒钟内把逻辑理清。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是什么关键人物,冷小曼不是最关键的人物。少校志不在此。那么——

“假如你信得过我……我会让你得到最好的。”

“假如我能信任你……到目前为止,你认为我还能信任你么?”电话里的杂音忽然消失,像是突然腾出一片空间来。少校的声音变得单薄,变得像一根随风飘动的细线,像是深邃走廊里的回声。

小薛觉得越来越虚弱,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几乎在大喊大叫:“这很重要!如果……也许你一觉醒来,就会看到我的报告放在办公桌上。”

他放下电话,他在等待裁决。他心里有一丝惋惜,他想起她竭尽全力的表演,她装出来的老练,他也想起他对她和她的组织的“利用价值”。后来他又想起她的哭泣,在船舷旁,他惊动她,她回过头来,茫然的眼神。即使在最惊恐的状态下,她都无法忘记自己是个女人,她用手压住旗袍的开衩,好像那是把她从超现实的恐惧感中拉回到日常生活中来的唯一办法。他这样想着,那点惋惜之情竟而扩大成一种焦虑。有一瞬间,他觉得只要能把她救离眼下的困境,拿什么来换都是值得的,不管是萨尔礼少校的信任,父辈友谊,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小时后,他看到马赛诗人。

一个半小时后,他和冷小曼走出老北门巡捕房。马赛诗人陪他到木笼旁,他注意到冷小曼一眼就认出这位老朋友。

马赛诗人告诉他,对星洲旅馆的搜捕行动纯粹出于意外。今天上午,星洲旅馆茶房打扫房间时,在三楼二号房间的梳妆台下发现有一枚手榴弹,该旅馆账房稽查龚善亭打电话报告老北门巡捕房。

平心而论,在政治处所有的警官当中,小薛唯独对这位马赛诗人颇具好感(正因如此少校指派他负责联络小薛)。他腼腆,头发和干草的色泽差不多。他对马拉美和魏尔伦情有独钟,他在上车离开前,偷偷向小薛赞许道:她惶恐的姿态犹如一只天鹅。

而这只天鹅,此刻站在小薛住处这间空荡荡的客厅中央,像是在漂泊途中短暂栖息,神情里充满凄凉。他们婉言谢绝马赛诗人的好意,没让他开车送他们。一旦确定身后无人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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