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2/4页)
垂了目光,随手丢了炉钎,叹道:“好罢!家中又不是秘密,迟早你也会知晓。”
他难得在苏墨面前服软,苏墨一个跄踉,顺势前进一步,一手扶在榻边。正好飞白说话声音也低下去,几如耳语,要靠近才能听见:“其实……也没什么不知晓,又不是丢人现眼的事。薛氏有个姑母,生前曾是本县陆氏的遗孀……我十八岁那年中举,陆氏忽然向县里诉讼,说我是家父抱养陆氏姑母的遗腹子,要认我归宗……”
这事的确不算什么不堪的隐秘,飞白语调却也难以轻松:“我也听说,姑母守寡回到娘家,曾经生过一个儿子,也正是生我之年,后来母子染病双亡,陆家也不曾追问端的。不料我一中举,官司就来,家父是胆怯富翁,平生没进过公门,我又在京城未归,他哪里禁得住陆家连番诉讼?二老吃了惊吓,双双气病过身,我千里奔丧来归,陆家还拦住我家门,硬说我是他家骨血,不许穿薛家的丧服。又同我打了一场官司……”苏墨问道:“官府怎么裁决?”飞白冷笑道:“空口白牙,说人是他家儿孙,也须拿出硬证!见证都无,打什么官司?也只能欺负无知先父、懦弱先母,还到不得我面前!”苏墨道:“那便是当堂驳回不许了,那……那也没事了。”
飞白怅然道:“确实没事了,上海县地方我也不愿意居住,索性寓居苏州。陆家鞭长莫及,我倒也是非全无,乐得逍遥。”他往后一靠,叹道:“只是我心底,总有点是非。”
苏墨道:“那是?”飞白低声道:“其实陆家的诉讼,我寻思着,也并非无理,我……虽然姑母仙逝早过我记事,但毕竟是家中亲人,各种闲言碎语,自幼知闻……先父先母又病得急遽,不及我赶回送终,也未曾有遗言解开我疑惑……”苏墨道:“那你是……终究有点自疑身世的了。”飞白撇开头,冷笑道:“十八年不闻不问,见我金榜题名就来争夺认亲,气死养育我的双亲,这等凉薄势利的家族,我有什么自疑!”
他语气急促,硬梆梆冷冰冰吐出来,苏墨心弦一颤,原本的满腹酸水,这时都化为痛惜,不自禁张臂抱住他,轻声道:“你是倔强,其实到底撇脱不下,血脉亲缘……怪道你任性放诞,自我作践,原来心里说不出的苦……”
觉得飞白肩头在自己怀抱里轻轻颤抖,只道他禁不住失声哭泣,自己一颗心先揪得疼了起来,滚热的血液倒流上唇颊之间,涨红着脸慢慢俯头,便想大胆亲吻安慰。岂知飞白抖动得自己发颤的双臂都抱持不住,竟然被他挣脱开来,这才听见他胸臆中迸出的不是抽泣,而是大笑,指着自己道:“这……怪奴才,恁地好笑!这般酸话,说来好不渗人!我积年填词作曲,都不曾有这肉麻话,你哪里学来的?”
苏墨脸上仍然烧得火红,一瞬不瞬望着他,飞白笑了好一阵,见他只是这样,倒也渐渐收敛了笑,道:“我的家事就是这般,忌讳就是这个,懂了么?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什么祖宗,什么家门,我都不理会的。还有,我也讨厌姓陆的,不管相干不相干,少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姓氏。可知道了?”苏墨才道了声“是”,又喃喃道:“怪道你要给我改姓……我本姓也是姓陆。”
飞白诧道:“你姓陆么?我都忘记了。”苏墨道:“小人是吴江陆氏,和上海县的陆氏不相干。”飞白皱眉道:“不相干就行,反复提什么?官司早打断了,他们也不指望认回我了。”
苏墨忽然问道:“适才那参将老爷,姓什么?”飞白随口道:“适才通过名,这一会又忘了。反正明日出去看一下他军营旗号就知晓。”苏墨道:“你跟人高谈阔论半日,不记人家姓名?”飞白恼道:“才见过一次面的人,谁耐烦记那么清爽!再说我着实乏累,心悸不安,哪有那么多闲心肠管鸡零狗碎的事!你出去罢,我真要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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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吴江雪之五 。。。
他们在这禅寺休息,一直耽了半个月之久,凤翔府城内完全平定,衙门修葺了一下,城乱那日跑得更快、一口气躲到西安府去避难的知府大人这才回转。飞白在府城外迎接,与寺庙驻军一同入城,兵乱当晚侥幸没死的府城官员也纷纷回来,处理善后事宜。
凤翔是西安西面的重镇,这一场乱虽然时日不久,事态却不小,岂可不报知朝廷?不处分当地失职官员也是不可能的。薛飞白才上任未几就出这事,自觉事情与自己不是很相关,倒不觉得忐忑,同僚和他还没熟悉,他不关心人,当然也无人关心他,浑浑噩噩又过了半个月,结果还是在城外结识的那参将和他有点交情,特地跑入府城告知:“薛推官,你还不打点!朝廷已派巡按御史来凤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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