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 (第1/4页)
直想念你的。”
月仪并没有抽开手,却也没有点头,只是忽然问道:“这番还乡,还舒心么?”虹台道:“有什么不舒心?整日都忙着会客、回拜,虽然忙些,也算终于光宗耀祖。”月仪微笑道:“是,都忘了如今不应该称沈老爷,应该称沈大人了。”虹台笑道:“庶吉士还未转正,就算转正晋为编修、检讨,也无非七品衔,称什么大人?原来你学会寒碜我了。”话虽如此说,但翰林官最是清贵,日后朝廷要员,都出于此,这个七品和地方官的七品本质上大不一样,谦逊时却抑不住得意洋洋,又道:“说这些作甚?你看我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不过我也知道,你去年劝谏,也是好意,我并不计较的,今日是真心来叫你回去。”
月仪淡笑一笑,道:“知道大人必定春风得意,否则也不愿意和我相见。”问道:“大人也算衣锦还乡,想必叶老爷也不记前嫌,合族来接风洗尘过了。”
虹台听了这话,倒有三分懊闷,说道:“舅父年老,越发古怪了,非但不肯上门,也不肯见我,还串通了整个叶氏家族,谁也不来贺我。”顿一顿,又抱怨道:“连沈氏也听他的说话,至今推托让我家新媳妇拜家庙的事,真是气人!偏生官家假期短,我夫人又不惯江南风俗,听不懂吴人口音,呆在家里全无交游,只说要回京。这番匆匆扫墓,是拜不了庙的了。”月仪转开头,低声道:“那么沈大人整日会客回拜,相见的也都是一些陌生的官场中人,乡党清流,毕竟是不曾来往了。回想当年,纵使是太常公亡故、大人应举落第,家门最萧条的时节,归来都有吴江的望族当路迎接慰劳……”
虹台不悦,道:“怎么尽说这些?说你的事罢,到底和我回不回去?”月仪摇摇头,只是问道:“大人几时回京?”虹台道:“过两日便要走,我是官身,不能悠闲停留了。”他握住月仪的手加劲,说道:“就几日假期,我派人叫你三四遍,又亲自来找你,这心意还不诚?你看我今日都不曾带人跟随,就是为了我们兄弟好好谈一谈心,去年在北京是我将话说重了,伤了你的心,我自认不是。可是你也太决绝,我们这些年的情分,难道说断就断了不成?”
月仪半晌不答,只是俯首看着地面。弯月清辉渐渐从梨花影里透了下来,照见他巾袖如霜,面庞的暗影里忽然微有晶莹一闪,是他终究如往昔一般不争气爱哭,盈盈泪已承睫。
他轻声叹息:“这些年的情分……其实你都不知道,这些年的情分,是你自你,我自我,我们一直各顾各。”
虹台不觉伸手去抱他,月仪却已经将话接了下去:“……事到如今,不若就各顾各下去罢。你有你的家业,我也有我的家业,何必井水再犯河水。”
虹台又是惊疑,又是纳闷,问道:“你的家业?难道你也要娶亲了?”月仪摇头道:“我一归来,先母就亡故了。我在守孝,不曾议亲。”虹台愣了愣,才想到他口中的“先母”,是他自己的生母,不禁道:“你也真是运气不好,到处守孝——那你家的父亲呢?”月仪道:“在前村喝酒,大约已经烂醉了。他一月也难得有三四日在家,有些钱钞都尽数送在酒肆里。”他惨淡笑笑,说道:“家父是苦惯的人,旧日便将家里的儿女都卖光了,如今乍然有我归来奉养,我又有了个生员身份,总算免除了家里徭役。他难得闲散,就染了酗酒恶习——可是老人家也就这点晚景,我怎么忍心说他。”
虹台从来不知道他本身父母的情况,听了怜悯,安慰道:“那你还是跟我回去罢,你父亲这个样子,大不了带去养在我家,每日给他几两酒钱,也不费事。”月仪反倒笑了出来:“这是什么话!我岂是要让外姓养育父亲的人!”
他一贯恭顺自抑,这一句话却有抑制不住的傲气,虹台一时竟有点新奇的感触,抱住他默默不语,良久才叫了声“月仪”,月仪应了,虹台道:“我想起来了,当年就是他十两银子卖了你到我家……当年狠心,如今还是拖累你,你们有什么父子恩义?”月仪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骨肉相关,怎能没有恩义。”停一下又道:“何况我如今都已经二十六岁了,又做了秀才,应门当户,他再也卖不掉我了。”
他这句话颇有点凄凉的自嘲,虹台不免又叫了一声“月仪”,说道:“何必这么良善!”月仪默默,过一会儿才道:“其实我自思自想,我也是个不良善的人。先母去世的时候,我居然欣慰,心想入土为安,尘埃落定,我再也不必担心她将我推给父亲,插一根草标牵到县城人牙子那里去卖……家父如今酗酒,我也是安心的,他一日要我供养,就一日不会再将我当牲口、当货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