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第1/4页)

小兔子那双眼睛,笑起来水波荡漾,映花映柳的。他的嘴,也很调皮,嘴角向上翘,说出的话,可是要比七月好听。七月哇里哇啦说一大堆,都不如小兔子轻轻说一句入耳。他来到这里,并不与舒拉�嗦,可舒拉倒对他有所顾忌,敬而远之的,挺规矩。所以,他在的时候,气氛是比较安静的,甚而至于,敛声屏息。舒娅端正地坐在椅上,书放在膝上,眼睛则垂着,有时候抬起头,看看小兔子。小兔子也正看着她,眼光软软的,不像七月,是直愣愣的。两人相视的一瞬,都有些发窘,脸红红的,停一会儿,又闪开去,然后,就有一阵子更深的静默。坐在一边的舒拉,就像一种小兽,具有特殊功能,感觉到房间里气流出现异常。猛地转过头,四下里看看。这种小兽的视觉却一般,结果什么也看不到,又转回去。

经常地,小兔子在的时候,七月也在,自然是被舒拉纠缠着。舒娅与小兔子也不多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显得七月和舒拉十分喧哗,而他们有着某一种默契,并且划分了界线:小兔子和舒娅一伙,七月和舒拉一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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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爱恋萌生(2)

在和舒娅家相隔一条横街的马路对面,有三个并排的弄口——这条昔日繁华,今日略见萧条的马路上,有着无数的弄口,深入进去,各有一爿天地。弄内的房屋一律是红色的砖面,楼层处以水泥围腰,总共三层,再加三角顶层。基座宽大,山墙就是辽阔的一面,攀着爬墙虎。每一个门牌号码里,都居住着许多人家,虽是局促的,门户却很严谨。以此也可看出,这里的人家多是中等,属于小市民的阶层。舒娅的同学,也就是她们那一伙中的一个,叶颖珠,就住在这里。现在,南昌常常往这里跑。他骑着自行车,驶过排排楼房,有新晾出的衣服滴下水珠子,带着肥皂的气味,和自来水的氯气味,落在他的头上。南昌从一排排的前门与后门之间驶过,门里的生活令他有些敬畏,这敬畏不是来自它们的高深,恰恰相反,它们是平凡而且庸常的。

他驶进一条横弄,停下,抬起头向上喊了一声。不一时,门里传出楼梯的响动,走出叶颖珠。这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女孩,眼睛是带了梢的杏眼,眉和睫是浓密的,鼻梁很纤巧地向上翘,两个嘴角微微有点儿下陷,衬出脸颊的曲线,所以人们还是得承认,她是好看的。听她的名字,叶颖珠——典型的小家碧玉,又是长在这安居乐业的街坊里巷——都有些不像她。可是,街坊里巷其实杂得很,是另一种蛮荒,也能生出野玫瑰。她是她们这一伙里,性情最活泼调皮的一个。这会儿,与南昌单独地面对面,她也变得老实起来,很文静地倚门站着,只是听南昌说话,并不插嘴。可是,忽然间,她一回眸,嘴角动一动,你就知道有什么心思在飞快地转着。

珠珠的家庭是这城市中最典型的职员家庭,父亲是一家灯泡厂的技师,因是公私合营之前的老人员,拿的是保留工资,远高于其后的工资标准。母亲在一家小学校做会计。这样的人家,是最安全的了,哪一种革命都革不到他们头上,因为凭技艺和劳动吃饭,和政权、政治都无关。于是就有了积累,是殷实的小康。她的父母,猛一看,你要吓一跳,父亲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西装裤笔挺,皮鞋锃亮;母亲呢,毛料面的衬绒夹袄,或者,开司米的短大衣。而且,夫妇都是矜持的表情,就像一对资产者,难道是大革命漏网的鱼?可这也恰恰说明,他们不是有产者,而是真正的劳动阶级。这城市里的劳动阶级就有着如此的翩翩风度,繁华大街两侧的里巷间,就有着这样的劳动阶级。

起初,珠珠的邻居们都对这个穿军装、剃平头的青年抱警觉的态度。有一次,南昌拿着一颗手榴弹玩着,不过是一颗教练弹,可这里的人哪见过?就有人去报告了珠珠的妈妈,说珠珠的这个同学是个危险人物。她母亲自然要对珠珠立规矩,不许那人再上门。但规矩自管规矩,这样大的子女,都有了自己的主意,能嘴上应一声就算听话的了。所以,南昌还是照样来。再说,人家又没进门,只不过站在后门口。珠珠呢,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方面是将大人的话当耳边风,另一方面也是向邻里们挑战,谁让他们大惊小怪,还搬弄口舌。有一阵子,楼上楼下好是议论。警告珠珠家大人没有效果,就不再做声,只是为珠珠惋惜,似乎珠珠已经到了堕落的边缘,而他们是尽到了提醒的义务。

珠珠家的底楼,有一个比珠珠小两岁的女孩。她和珠珠原先还算要好,因为她们是这幢房子里惟有的年龄相近的两个女孩。近来她却对珠珠态度冷淡了,当她从珠珠和南昌中间走过,总是骄傲地昂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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