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2/4页)
”汉斯·卡斯托尔普大声说,此刻他
的精神振奋起来了。他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精神分析终于使他的心乐开了。他笑得
那么厉害,连眼泪也掉在他的手上了。他向前屈着身子,用手捂住眼睛。约阿希姆
也尽情地笑着,看来笑对他有好处。就这样,这对青年人兴高采烈地从马车里出来,
因为这时马车终于缓步登上陡峭的、迂回曲折的车道,把他们带到国际山庄疗养院
门前。
三十四号房间
门房间正好坐落在疗养院大门和风门之间的地方。有一个法国气派的服务员—
—他穿的那身灰色制服,与到车站提行李的那个跛子相同——本来坐在电话机旁边
看报,这时迎面向他们走来,陪他们穿过灯光通明的大厅,大厅左面是会客室。汉
斯·卡斯托尔普经过会客室时张望了一下,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问宾客在哪儿,
表兄说:
“他们在卧床治疗。我今天请假,因为我要去迎接你。否则我在晚饭后也得躺
在阳台上。 ”
汉斯·卡斯托尔普又禁不住要笑出声来。
“什么,你在夜间潮润的雾气中还要躺在阳台上?”他用震颤的声调问。
“是啊,这是制度。从八点一直躺到十点。不过现在先去看看你的房间,洗一
洗手。 ”
他们登上法国人开的一部电梯。上电梯时,汉斯·卡斯托尔普把眼泪拭拭干。
“我笑得骨头也酥了,力气也没有了,”他一面说,一面用嘴喘着气。“你给我讲了
这许多傻里傻气的事……精神分析对我的印象太深了,简直叫人难以想象。另外,
我旅途上的疲劳也已稍稍恢复过来。你的脚还感到冷吗?同时脸上却是热辣辣的,这
可不大舒服。我们马上能吃饭吧?我似乎有些饿。你们这儿山上吃的还不错吧?”
他们踏着狭长的走廊里椰子皮编成的毯子不声不响地往前走。天花板上装着的
乳白色玻璃灯罩放射出惨白的光芒。墙上涂过一层油漆,隐隐地闪着模糊不清的白
色微光。不知从哪儿出现了一位护士,她戴着白色的头罩,鼻上架着一副夹鼻眼镜,
一条带子拖在耳朵后面。她看去像一个新教徒,对她干的那行职业似乎并不那么专
心致志。 她显得很好奇, 有些懒懒散散, 拖拖沓沓。 走廊上两处地方门口的地板上(门
上都有白漆标志的号码)都放着大大的、某种圆鼓鼓的短颈球形容器,它们究竟是什
么,汉斯·卡斯托尔普当时忘了问他。
“你就住在这儿, ”约阿希姆说, “三十四号。我就住在你右面一间。左边住的
是一对俄国夫妻,我得说他们有些唠唠叨叨,不修边幅,可是这也没有办法。唔,
你看怎么样?”
房门有两道,一道开在里面,两道门的中间放着衣架。约阿希姆燃亮了天花板
上的壁灯,房间在闪烁不定的灯光照耀下顿时显得明亮悦目,富有生气。房间里摆
着常用的白色家具,糊墙纸也是白色的,质地很坚实,可以刷洗。地上铺着清洁的
亚麻油毡,亚麻布的窗帘绣得华丽大方,十分时髦。落地长窗敞开着,可以望见山
谷里的灯光,远处舞蹈的音乐声也隐约可闻。好心的约阿希姆在五斗柜上的一只小
花瓶里插了一些花——这是他亲手在山坡上草丛里摘下的,其中有一些欧蓍草和风
铃草。 “你太周到了, ”汉斯·卡斯托尔普说。 “这间屋子多么优雅!可以在这儿舒舒
服服地住上两星期。 ”
“前天这间屋子里死了一个美国女人,”约阿希姆说。 “按照贝伦斯的意见,你
来之前就干脆叫她出去,好让你住这个房间。她的未婚夫跟她在一起,是一个英国
海军军官,但他不大守规矩。他总是出来到走廊上哭哭啼啼,完全像一个小伙子。
然后他在脸颊上涂冷霜,因为他本来脸上刮得很光,眼泪把他的脸毁了。前天晚上,
美国女人吐了两次狂血,就此寿终正寝。可是他们昨天早上才把她抬出,于是他们
自然用福尔马林把房间彻底熏蒸消毒, 你知道, 那玩意儿在杀菌方面该是很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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