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 (第2/4页)

他留下的温存被风雪洗净,他留下的一切被风雪洗净!

一切痕迹,一切证据,都毁尸灭迹。他们又再不相干了。

正是虹要的结果,他处心积虑,他破釜沉舟,一切却看似天意,巧夺天工。

岚跑遍一整个北平,终于找到医院,他跪倒在医院门口,将怀中之人向那些白衣鬼怪虔诚地奉送。

「医生,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救人是医生的天职,故,不辨生死,不探虚实,便竭力救治,做尽自己的本分。

岚跟着护士的担架跑。虹躺在那狭小的担架上,颤颤悠悠,似躺进一座摇晃的魂。哪里都不叫他安心,他只有将虹捏碎在自个心窝里才最是安宁。可如今他心窝已成一堆废墟,那番末日境地,他哪里肯让虹冒险。

去急诊室的一段路,不过数百步远,他却如走刀山,步步艰险。

半路,一个瘸腿的半瞎子来不及躲闪,差些撞上担架。

所有的目光一并相对,皆是熟人。这个落魄的瞎眼不正是文家公子么?这个衣不蔽体,碰头乱发的“女人”又不正是北洋军阀么?

再则,担架上这奄奄一息的人儿不正是梨园名伶么?

诶诶,这几个几辈子纠缠不清的冤家,终于又一并相逢了,是意外,抑或天作,还是人为?总之他们不离不弃,不鱼死网破不作圆满。

这杳杳阎浮界,又只成了三人坟墓,局促狭窄得很。

文重明腿更阙了,似一段枯枝,被担架的腿一撞,便断了下去。

他趴上担架,嚎啕大哭。

「虹?!是虹!他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岚呆呆地看着,发觉虹脸上恢复了些生气,他因他的呼喊活过来了。他忽然落下一块石头来,因落了这最后一块石头,身子变得更轻了,恍恍惚惚,站立不稳。瞅瞅周边,都是白衣的病人,飘飘渺渺,说不准也是鬼。不过记不得自个死了,同他一般恍恍惚惚地弥留人世,他们终以为这些慈悲为怀的医生终将他们救活了。

对了,每个人垂死前都是经受过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的,开膛破肚,掏心挖肺,这般折磨都经受过了,缝着死,便轻松自得多了,好似又活了一次。

人世的鬼和人,都是一般执迷不悟的。

医生拉开文重明,推着虹进了急诊室。

他放心了,要走。可重明从后头追上他,压倒在地,一头疯兽,要置一个人于死地,多么轻易。

「你这个混蛋!虹怎么会这样?你把他怎么了!」

他答不上来,他把他自己给虹了,虹吃了他的心,又把自己给了这男人。他才是最委屈的,不是?

可所有人都在定他的罪,他们有什么资格?可谁叫他是最下作的物种,只可沉默受苦,所有辩解都是谎言。

他任由他打,任由他发泄,他要被他活扒了。

他只不过要了这男人的一条腿和一只眼,虹便似要了他的命。要是今次这男人要了他的命,虹会为他报仇么?

他突然想以身试验,不由得失笑。要把自己弄到最狼狈,连自己都嫌恶,大抵就不会这般处心积虑地去索爱了。

重明被激疯了,拳头似雨点,落在他那一张俊美的脸上,岚要遭毁容了,脸也同身子一般丑陋,这才是他的应得。

周围人都在看戏。中国人素来是最爱看戏的,尤其爱看打架的戏,越险恶,越刺激越乐意看。喜斗好胜,方才彰显出人的节气,才能顺应这战争乱世。

待一方落败,就要出人命,他们才手忙脚乱,伸出援手。斗归斗着,但不愿见死人,不然又徒添自己的晦气。

一群白衣护士赶来,将发狂中的重明拖开了。

岚缓缓地起来,捡不齐散落的肢骸,只东拼西凑,凑直了身子。

他仍笑着,对重明说,「他不会死,从此,你和他,恩恩爱爱的,生生世世……不要让我看到。」

一番赤诚,真心祝福。

他满身狼藉地战败而归,融进风雪之中。

重明看着,似被愤怒冲花了眼,只见他方入风雪里,便化作了一口轻气,隐入九天。

虞姬精魂

走出医院时雪下得更大了,北平冻僵在积雪之下,四处可见渊深的裂痕,是从北平精魂里龟裂的,那十八泥犁的入口。

原来再也无需跋涉黄泉,寸步之间便尽轮回。

岚路过天桥时看到一簇火光,寻着光游去,却见一形容枯槁的老裁缝在焚一堆戏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