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 (第2/4页)

就好像在擦拭什么名贵的珠宝。看起来要不是他忙不过来,都恨不得张开嘴朝每块瓷砖上哈口水汽,以免水桶里的杂质会造成某种无可挽回的损坏。后天是法兰西国庆日,这里——法国总会——将举行盛大舞会来庆祝。

走廊里回响着木球在球道上隆隆滚动的声音。他在俱乐部酒吧的阳台上找到那帮家伙。一束夜来香倚在花瓶口上昏昏欲睡。凉风习习,吹散雪茄烟雾。他在紧靠爱奥尼亚圆柱的椅子上坐下来。

“我听说从海防调来的两个连队明天就会靠岸?”信孚洋行的小马蒂尔⑴先生问道。他的哥哥大马蒂尔目前在巴黎开设总行,负责将弟弟从中国内地采购装运到里昂的生丝销售出去。他们两兄弟在上海从事这项贸易已将近十五年,是租界里那帮老殖民地商人中的头面人物。

“没错,赶上国庆阅兵啦。”毕沙司令仍旧直着嗓子大喊大叫,好像气温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是他们请他来的,请他参加这个小圈子的周末晚宴,可现在时间还早。这个小圈子里有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偶尔也有一两个日本人。德国人从未有幸受邀参加聚会,那是大战以来的遗恨。毕杜尔男爵是新人,但却很受欢迎,他在几次投机事业中表现大胆,做派与老一代的东方冒险家颇为神似,所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得到这帮老顽固的赞赏。

萨尔礼知道这帮家伙满脑子想的不过是钱,如果说他们想要保住租界,那不过是想保住他们自己吃独食的权利。他们歧视刚踏上这块地方的外来人,就好像如今只有他们自己才算得上是十九世纪老一代帝国冒险家的嫡系传人,硕果仅存——在这块小小的租界里。就好像这里是资本主义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全面溃败之后的小小方舟。为保住这块地盘,他们甚至想去撺掇日本海军陆战队。如果南京政府坚持要让十九路军驻扎上海的话,坚持那什么“大上海计划”的话,他们甚至会容忍日本军队去策划一次攻击行动。可少校认为,那实在是愚蠢,那是自杀。

可眼下他站在他们这边。共谋关系的基础并不牢固,他们的眼睛只看着脚底下,而他所想的却深刻而又广阔。

起初,这计划是由一帮美国地产投机商人想出来的。正如大家常说的,他们既粗鲁又富有想象力。他们晚来一步,等他们携带大量金钱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最好的地皮早已被人家全都买光,牢牢地攥在手里。人家结成同盟,哪怕你想在这里找半寸地方嵌根钉子也办不到。哪怕人家破产,哪怕人家死掉,也没你的份,你没有购买的优先权,你有钱也不行,人家早在雪茄室就说妥价格啦。

他们只好去买上海周边的土地。有个在公共租界工部局注册的瑞文集团赌注下得最大,连长江口的荒滩沙地都成片购买,他们幻想这是第二个阿拉斯加。等他们把最后一分钱全搭进去之后,才发现事情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这里是上海,这里的人有自己的玩法。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权力结构,人家控制着租界,控制着唯一能够制定市政筑路计划的工部局和公董局。你买下的荒地,一百年都是荒地。现在,还有这个朝东北方向开发的大上海计划。

唯一的办法是在外国政府中挑起一个广泛的干涉主义计划。把上海变成另一个但泽⑵,把上海变成一个自由市。一个从拿破仑的脑袋里冒出来的鬼主意,一个准独立国家。一个中世纪式的想法,一个资本赌博的天堂。它将不受南京中华民国政府的管辖,它将是从整个中国大陆小腹上切下的一块最肥厚的脂肪。到时候全世界的资本都会流向这里,大量的金钱会积聚到这块土地上,所有的地皮都会变得十分昂贵,哪怕它现在只是一块荒地。有人拟定出一份纲要送到日内瓦,送到国际联盟,消息很快被捅到报纸上。

这实在是个激动人心的想法,连上海租界里那帮老顽固也怦然心跳起来。眼捷手快的家伙立刻行动起来,请那帮他们原先瞧不上的美国佬吃饭,请他们到家里来,给大家谈谈这个一喂,这个饶有兴趣的想法。他们很快组成一个小集团,有银行洋行的大班,有政客,有记者,有法律顾问,还有专事在各列强政府首都活动的院外游说小组。想法最荒诞的人甚至提出,这个计划还可以再扩大,从上海沿长江到武汉,两岸五十公里的地方都可以划入这个自由市里。他们说,这对中国是一件好事,它将建立起一道屏障,再也不会有军阀混战。上海将会繁荣昌盛,整个长江将会日复一日向全世界输出财富,而他们也将会再次发大财。

萨尔礼少校从这个计划中看到一种更伟大的思路。他觉得这就好像是从一堆烂狗屎中看到熠熠发光的钻石。这的确是一种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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