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 (第1/4页)

我很喜欢拦下这种人,问他或她,既然觉得死亡如此魅惑,倾尽生命着魔似的追逐,为什么不真正自杀呢?答案形形色色,有些寓意深远,有些狗屁不通。其中有个满脸涂白,眼上化着夸张烟熏妆的年轻男子瞪着我说,从来没人这样问过他。“那你自己呢?”他反问我,然后走开。

我怎么想的呢?

这问题我也无法给自己一个答复。我也渴望死亡,每一次都跟着我的病人死去一些,但我没办法完全跟随他们,也不被允许跟着他们去。

我为什么不自我了断?

为什么我让自己在格斗场上饱受摧残,难道只是为了再度体会我实际上不太留恋的生命触感?

都是因为那耽搁我的任务,还有上帝规定的不可自杀的戒律。我存在的讽刺之处在于:信仰虔诚的人乐见我死去,上帝却让我永世长存——如果我没有幸运地摔下楼梯、折断四肢,或者被电车辗过、五马分尸的话。

我走向步行街,沿路经过商店、旅馆以及购物拱廊的入口,购物拱廊在两德统一的转折期后纷纷进驻房屋与后院。这地区建筑的青年风格仍十分醒目,我不只一次驻足欣赏房屋正面的雕像与石像头。热红酒的酒香与板栗的甜味在周围飘散,唤醒记忆……大衣口袋响起一声轻微却急促的哔哔声,赶走我的回忆。PDA提醒我得准时了。我加快脚步,赶往梅菲斯特,没多久便抵达一家位于奥尔巴赫地下酒馆①上面的小小鸡尾酒吧。

『①梅菲斯特为歌德名著《浮士德》中的恶魔,奥尔巴赫地下酒馆(Auerbach〃S Keller)是梅菲斯特带领浮士德展开旅程的第一站,也是出现在故事中的真实场景。』

我挑了可将外头拱廊尽收眼底的位置,拿出PDA,找出手写清单,上面只有四个名字。以前,曾经有二十七个名字。

“请问您要点什么?”身穿白衬衫、加背带黑长裤,有点年纪的服务生站在我旁边问。他叫理查,四十三岁,其实他应该知道我要点什么。我抬起头。

“喔,萨柯维兹女士。抱歉,我怎么会没认出您呢?金色之梦吗?”我点点头,他消失在吧台后面。

我望着名单:

〖莎拉·乌尔曼 七十三岁

亨德利·罗比兹 四十七岁

艾玛·卡可夫 二十五岁

艾莲娜·卡可夫 四岁〗

名字我已经会背了,却习惯反复拿出来看。清单一年只改变四次,也就是四个人过生日那时候。我在写上他们的新年纪时,心中总默默祝福他们有个开心的生日派对,永远长寿——纯粹是个人关心。

我将页面往下拉,屏幕上出现再也无法过生日的人名,有男有女,有小孩,还有德国名字、法国名字、塞尔维亚名字,其中还有个意大利人名。所有名字都被工整地涂掉,底下记载着个人诞生与亡殁之日。他们不知道自己与我有亲戚关系。

我还有一个习惯,就是用旭特林字体写字,那流动的线条非常优雅。而且有个优点,就算有人不小心瞥到我的清单,大部分人也看不懂。暂且不论正字法改革与外来字渗透,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德语字形演变之大,有哥特草体、哥特体、古体字,还不止这些呢。

鸡尾酒送来了,理查另外还附赠一碟花生米。梅菲斯特值得造访,本地人和游客的数量差不多。我身后突然爆出一阵恶魔的笑声,有些客人被吓了一跳,不过我知道那是梅菲斯特出现在墙上的大镜子里,随后他马上消失不见了。

亨德利·罗比兹是我的问题儿童。他住在莱比锡,离火车站不远。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但现在,我的思绪又被打断。

窗户前,有个年轻女子手里牵着一个小孩经过。两人看着橱窗里的商品,年轻妈妈常常蹲下来跟女儿解释一些东西。从穿着判断,她们不属于城里的有钱阶级,裤子、毛衣与外套或许是从廉价布店买来的。一想到有些便宜衣料可能有毒,我就觉得不舒服。虽不是所有便宜衣服都这样,但数量也够多了。我不快地赶走这念头。若要完成任务,最好保持冷静观察。艾玛与艾莲娜经常在这个时间走过拱廊,两个人都很漂亮,赏心悦目。她们不认识我,不过我了解她们许多事。

艾玛当初怀孕纯属意外,她目前自理生活,在大学读法律,已经进入第八学期,教授对她的评价不错,同学对她也是又嫉妒又羡慕。艾莲娜是早产儿,三十二周就出生了,仅有轻微的视力障碍,不过那可以治疗。艾玛每天到日间托儿所接艾莲娜,现在也刚把她接回来。艾莲娜在日间托儿所非常受到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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