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 (第1/4页)

席拉想起来了。她沿途不断地问他为什么要坐在不舒服的驾驶座上,而非柔软的坐垫上。现在终于知道原因:显然父亲担忧她的好奇心。“那时候你已经知道母亲过世了吗?”

“我很绝望,不忍心相遇第一天就告诉你噩耗。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希望在带你回新家的途中能找到办法。”卡罗咽了咽口水,想喝口茶,却发现杯子空了。法兰斯把自己的杯子推过去。“我没让他好过。”他解释,看着年轻席拉的脸。“他永远无法入土为安,灵魂终将不得安息。”随后他用拉丁文说,“他现在就躺在我们的架上,永世不得翻身。”他指着刀。“我无法理解血为何始终沾在上面,我从内到外擦洗过好几遍,但只要抽出刀来,上面又全是血。”这次用塞尔维亚语说明。

“是个诅咒。”法兰斯立刻说。“有些兵器师会在匕首上施咒。这件武器很有可能如此。”

卡罗耸耸肩。“对我而言,禁卫军的灵魂要为他的行为赎罪。”他看着席拉。“如果血不会困扰你,就把武器收下吧,女儿。这把刀极锋利,不费吹灰之力即能切手断骨。”他咧嘴冷笑,脸上闪过一丝阴沉邪恶。席拉与法兰斯皆了然于心,他亲自在禁卫军身上试过刀。

她拿起武器,把它洗干净,然后察看大马士革钢锻造时产生的独特纹路。

她知道鄂图曼人的技术与欧洲人全然不同。大马士革人制造出坚硬又有弹性的钢,与其他的钢相比不易断,高压下也不会爆裂。锻工将钢棍与钢丝交替相叠,在烧得通红的炭中长时间一次又一次接合,焊合在一起的接缝形成纹路。

席拉想使用这把武器。一握住刀,奇特的感受即从手中蔓延开来,肌肉随之温热,木头仿佛有了生命,且有血液流过。

“我收下它了,父亲。”她轻轻说,视线未曾从刀身上的深色线条移开。波浪花纹具有魅力,宛如欣赏池里等距扩散拍岸的涟漪,令人不舍移开视线。“我很乐意收下。”席拉收刀入鞘,系在腰上。

【二○○七年十二月十九日】

【德国萨克森州莱比锡,二十二点零九分】

我不停地写故事,在纸上奋笔疾书,快到别人以为笔在逃离它写下的文字。

叙述席拉与她成长过程的渴望越来越强烈——故事写得越久,越是发现自己陷入有多深。一开始我还尝试保持距离,但现在完全无效。

在这当中,记忆逐渐清晰,甚至能闻到、尝到久远以前的东西,就连咖啡香气也转成鄂图曼风味来混淆我。我的感官世界经历起起伏伏,好事坏事跨越数百年来抓我。

我怎么有办法跟别人谈论那些事呢?就算是在告解室向神父坦白,他也可能会觉得我疯了,或者认为我把他当小丑耍。

随着故事进行,回顾过往必然面临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我没做这个或那个,一切是否不同?也许正好相反。我盯着墙壁好几分钟,陷入沉思:那么,还有多少人能够活着?有多少人不会诞生?我又给自己省去了什么遗憾?

当然,没有时光机,一切苦思只是多余。我无法改变任何事,遏制虐杀已成为我一辈子的工作。

虽然书写耗神费力,让人忙碌不堪,但我却很开心能开始写作。这种强迫症似的工作方式只在我去看乌尔曼女士与卡可夫一家有没有新鲜事时,才会中断一下。幸好没有什么新鲜事。

有时候连在垂危病人的床边,我也不断地写着,但会觉得自己很卑劣,因为怠慢了迫切需要我援助的人。这时,我会集中精神在他们的身体上和旋律上。如果那首歌能为我而唱,我会有多开心!

只要PDA清单上的名字没有完全删除,我想都别想。不过,我逐渐接近目标。

长生不死——“生”与“死”两个相抵触的字组成的词组,是百年来困扰我的矛盾冲突。

由于曾经死后复生,所以或许是我幻想自己并非真正活着?事实上,许多圣者都曾死后复生,包括耶稣在内。却没人想到把他归类为吸血鬼。不过,我倒是很肯定不会把自己当成圣人。

医学上而言,我的状态无可挑剔:心脏跟一般人一样跳动,体温略低于三十七度,脉搏与血压相当完美。如果医生说我能长命百岁,我铁定当场哑然失笑。

我很享受格斗场的兽笼打斗,从中得到的疼痛与肾上腺素分泌,让我觉得自己确实活着,却又渴望生命能终结。我活得太久,很羡慕那些临终时有我陪伴的人。

我与这两难矛盾已静静纠缠多年,不过多亏了马瑞克与书写,现在我能更坦然地忍受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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