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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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膜(3)

贝贝清晨坐车到元朗去,沿途的景物很陌生。

她说她住在元朗。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地说出来。在一个清晨突然响起的电话中向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的地址,极有可能是神志不清的不幸结果。而我在途中一直担心着,那个地址是打发我而胡诌出来的,又或者,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稍有错漏的。那么不幸的将会是我吧。但我是绝无怨言的。就算她是存心作弄我,欺骗我,我也是自招的。

从宿舍出来,坐火车到上水,再找到往元朗的巴士。因为早,人不算多,可以找到座位。我靠着那新式空调巴士的大型玻璃窗,看着那些陌生的景色在外面掠过。那是个我几乎没有去过的郊区,公路右边大概是北面,相信是米埔鸟类保护区的湿地,虽然天上不见甚么鸟。远远的后面隐隐然有高楼大厦,给蒙在一层晨光也驱不散的灰雾中,想是大陆那边的市区吧。今天看来是晴天,灰雾有污染物的颜色。左边山谷中平坦的低地,从前应该是农田,深一块浅一块的,现在一律不深不浅,一种无色的哑灰,长满野草,或者变成废车场。锈红的废车壳和散碎的配件,像巨兽的骸骨,堆栈在一起。还有那些积木似的货柜,堆砌成十几层高的建筑,好像古代文明的遗迹,神坛或墓冢之类。巴士的空调很冷,我双臂抱着只穿了薄薄的T恤的身体,外面却已经越来越烫了,公路地面像溶掉的金属,我彷佛嗅到车胎胶质过热的焦味。差不多看到元朗市区的时候,我猜这不会是别的市镇吧,公路两旁更平坦了,沿着某河道正进行着很大规模的工程,平整了大片农地和河岸,四处布满泥堆和各种像游戏模型一样的工程车,还高高竖起了一排排石屎支柱,像新品种的巨树,只是很毕直,灰色,而且没有枝叶,顶端露着钢筋,像给截断的露出骨头的残肢。和工程地盘相间的,是拥挤而俗艳的小房子群,该是原居民的丁屋,一律浮泛着一种既不传统也不现代的建筑风格,应该说是没有风格的暴发豪华装修吧。这就是原居新界郊区数百年的大族的当代风貌了吗?我暗暗纳闷,她住在这地方做甚么?她是这里的人吗?

到达元朗市区大马路便下车,发现这里比想象中现代化,不像听闻已久的昔日小镇模样。宽阔的大马路给笨重的轻便铁路从中破开,残旧的战时建筑依傍着新建的购物商场。我嗅到街上有一种顽固的气味,那是在新潮风尚侵蚀下残余的杇败气息。我手里捏着草草写下女孩地址的纸片,留心着路上哪里可以截到的士。她住的地方看来离这小镇还要远一点。我忽然产生流落异地的感觉。这就像去年暑假和政到欧洲旅行时遇到过的失去了任何坐标的迷失感。好像乘坐夜班火车于清晨抵达陌生的市镇,神志还未从一夜颠簸无眠的车程中恢复,呼吸着肺部还未适应的空气,拿着地图站在人影疏落的路旁,于事无补地默念着那个不懂如何发音的地名的时候,顿然袭来的一种脚下的地面在浮动的彷徨。地面真的不友善,沉默而不愿意协助,好像随时准备把我摔开。心在跳。可以清楚听到,耳膜侧旁的血管在鼓动。脉动的鼓声令人晕眩。

在半梦半醒中把住址向陌生人说出来的女孩。

真的是门钟声吗?难道真的有那个人?我真的把地址告诉了那个人,而她也真的立刻就来了?不是梦中的事吗?我真鲁莽!她和姓韦的是一伙人啊,说不定是来寻仇的,还带齐人马了吧!这次死硬了。 。 想看书来

耳膜(4)

我半爬起来,又让自己躺倒在床上。如果不是开着了音响,大概还可以装作没人在家。真笨。要不要拿武器?我用惺忪的眼瞄了瞄房间,迷蒙蒙的哪有充当武器的用物。只有用枕头蒙着耳朵,但门钟明明在响啊!索性用摇控器把音量调得更大。我不记得当晚在场的人了,卡拉OK房内很暗,只知道有男有女,只看见在唱歌的姓韦的那人。连后来和我扭打起来的几个,也不认得了。对,他们离去时有一个矮小的女孩回头望过来。那是她吗?

唉!蠢!我在做甚么呢?我为甚么要把地址告诉她呢?

我是有意这样做的吗?我是盼望着有人像她这样来看我吗?在我揍了那人之后,有人来关心我的状况?而不是给无情地喊骂着,或者不当一回事地遗忘?我记得她,那个回望的女孩。电话里的必定是她。虽然在电话里语无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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