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2/4页)

卜奎握了手,刘吉有说:“张书记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好吧。”张敬怀说,他和小青年的谈话,不希望这个人在场。

卜奎说:“我是三平地区的卜奎,昨天接到省里的电话,今天一早就来了。”

张敬怀说:“你坐下吧。”

卜奎环顾张敬怀的办公室,周围全是大书架,精装的,线装的,摆得满满的,地上的书也是成堆成罗,他想,张书记一定是什么大学毕业的学问家。但他不知道这位书记要找他干什么,在等着发问。

一般像他这样的青年,见到省委书记这样的高级干部,都会有些紧张和拘谨,可是卜奎却坦然地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不卑不亢的样子。

张敬怀指着那份“内参简报”问:“这中间那篇《最常说的,最难做的》是你写的吗?”

“是。”卜奎回答。

“我们这些领导干部。虽然也常常到基层了解情况,调查研究,有时开现场会,到底能看到多少真实的东西,我经常怀疑。你们在基层,比我们更接近实际,我想就实事求是问题,就你自己的感受,再讲一些例子给我听。”

过去和张敬怀这样的高干部谈话,对方经常是“请领导指示”“请领导批评”“对对对”“是是是”等等。可是,这个卜奎却没有讲那些似乎是谦虚或客气的话。

卜奎略微停了一刻,说:“那例子就很多了。”

“你讲讲看。”

卜奎又稍加思索,说:“就以农业来说吧,一讲‘ 密植能增产’ ,不管什么土壤,什么品种,越密越好。农民种高粮,过去一般是二尺五一株。可是在‘ 瞎指挥风’ 盛行的时候,干部拿着尺棍,三寸一株。结果长出的高粮像大葱,连籽粒都不结。谁不照办,就拔谁的‘ 白旗’。所以,老农都说,我们种了一辈子的地,现在都不会种地了。有的地方,在稻子成熟之前,将几十亩地的稻秧,移栽到一小片地里,密到什么程度?坐上个孩子,稻子都不倒。是专门让记者照像的。实际上,没有阳光,拉电线用大灯泡照;不通风,用大功率吹风机吹。结果还是烂秧了。老百姓都说,这是‘ 共产党胡弄共产党’。……

张敬怀不表态,耐心地听下去。

卜奎接着侃侃地说:“从去年夏天,农村就开始闹饥荒。各地都饿死了一些人。我们宣传说是‘ 天灾’ ,天灾固然有,其实,更多的是我们工作中失误造成的。过去我们的报纸,习惯是‘ 报喜不报忧’。什么地方,有大旱,大涝,都是不报导的。现在为了说明‘ 天灾’ ,连几个村子范围内,下了一场冰雹,新闻单位都发消息。这么大个中国,天灾哪一年没有呀?这种宣传就不实事求是。”

张敬怀开始以不住点头,鼓励他说下去。

卜奎又说:“去年,地区为了救灾,又没有粮食。有的公社出现了新‘ 发明’ :把地瓜秧子,苞米芯子,磨细了,经过发酵,做成发糕,说是营养丰富。为此,还开了多次现场会,让来参观的人品尝。都说好吃。其实,是掺了大量的米面和糖精做成的。”

张敬怀仍然只是点头。

卜奎继续说:“就说大跃进中这‘ 冲天’ 干劲吧,上面要求的是‘ 白天一片人,夜晚一片灯’‘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户户锁头看家’ ,这是‘ 五风’ 之一的‘ 命令风’ 造成的结果,也只是供人们参观的。参观团一来,农民喊着口号,脱光脊背,挥舞铁锹。参观的人一走,就躺下睡觉……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胡弄谁?”

“你为什么写这篇文章?”张敬怀问了一句。

卜奎说:“现在党中央不是又强调实事求是吗,国家、人民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不该总结点经验教训呀。别的我没有多想。”

“你读过几年书?家境怎样?”

“我家在农村,是贫农。勉强上了二年高中。没有毕业,因为家里再供不起,就退学种地了。我爱写个稿子什么的,在大跃进时,我头脑也发过烧。也写了一些有‘ 浮夸风’ 倾向的报导。成了省报的通讯员。后来被地区领导看上了,就把我调到地委宣传部当新闻干事。到处采访,眼界宽了,见的多了,想的问题也多了。”

“你都读过些什么书?”

“读的不多。眼面前的马列和毛主席的著作,该读的都读了。我还爱看些杂书,历史,文学,哲学等也读了一点点……”

张敬怀感到他既没有谦虚,也不是自吹。

这时,张敬怀忽然有了个想法:这个青年不失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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