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部分 (第1/4页)

他暗暗叹了口气:钻天侯是衡州人,论起官爵来,比自己大着一级,管下十二个弟兄,也比自己足足多了四个。

想到这里他一狠心,捡起半块碎茶壶,又重重地拍在茶桌上:

“喇叭赵!尔三更反草,罪无可宥,论天法当过云中……”

“且慢!”

听得门口响起一声浔州白话,熊丞相硬生生把那个“雪”字咽回肚里,紫膛大脸上堆出一脸笑容来:

“恭迎黄功勋!”

一个五十多岁,独臂独眼的男人慢慢踱进茶肆,大剌剌地坐下,给自己倒了碗茶:

“娃崽,尔既做官,如何不晓得分寸?死生头等大事,何以不让喇叭赵把话说个清楚?”

熊丞相默然。黄功勋虽说在自己管下做能人(太平军行话,指残废军人),却是广西老弟兄,若非残废已久,此刻早已不知是何富贵了,莫说自己,就是顶头上司踺天义谭大人,见了他也要亲亲热热叫声契叔,笑嘻嘻地寒暄上几句的:

“喇叭赵,尔照实讲。”熊丞相的声音缓和多了。

喇叭赵甩了甩额上的短发,咬咬牙,抬起头来:

“回大人,非是小的要反草,只是我被抓……我投营做圣兵,家中连年兵灾,田禾无人收获,已近中秋了,老父老母,困顿终日,因此私逃,只为尽孝。家中油米俱无,老小无钱食饭,是以集市唱、唱邪曲揽钱,致被钻天侯大人拿获,所供是实。”

熊丞相搓着满桌子的碎茶壶块儿,沉吟着不知该如何发落;黄功勋呷了口茶,幽幽言道:

“天父有好生之德,喇叭赵既然知错,也便罢了,如何?钻天侯那娃崽,我去分说好了。”

熊丞相吁了口气,站起身来:

“也罢,便饶了尔,不过,如此白白饶了,军法上须过不去,左右,给他脸上刺字,让他也长个记性!”

江南的秋柔柔的,本来不过些淡淡的凉意而已。

然而向晚湖边,浪拍岩岸,风卷旗角,蜷缩在草棚里的圣兵们也不由得个个裹紧了身上的单衣。

“在丹阳,在常州,我们住的什么,现在,哼,又冷又臭,居然也叫他娘的圣营!”

光棍刘咬着草棍儿,不满地嘟囔着。

铁柱,一个刚刚投降过来不久的勇丁,轻蔑地暼了他一眼:

“这间本就是牛棚么,知足罢,我们当初在孝陵卫,住得还不如这儿呢!”

光棍刘扔掉草棍儿,正欲顶口,小把戏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众人都是一怔,转脸看时,却见喇叭赵捂着脸颊,呆呆地立在棚外。

黄功勋的独手上端着把小茶壶,用肘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

“别想那么多了,万事自有天父主张,天兄担当么,好生休息罢。”

他佝偻着后背,一步一步地踱远了。光棍刘浑如不觉,仍呆呆地站着。光棍刘使个眼色,众人悄悄地缩回草棚子去。

“这儿挺好啊,他干啥要逃呢?”小把戏低低的声音。

铁柱瞪了他一眼:

“你是熊丞相的小把戏,当然挺好,我们,哼。不过话说回来,吃粮当兵,哪儿都一样,逃什么逃!”

光棍刘擤了一下鼻涕:“他这样逃回去,一样受穷,有什么意思,都说长毛富贵,长毛富贵啊……”

小把戏困惑地抓着头皮:他们说的,他一句也听不懂。

门外,突然响起幽怨的喇叭声。

但见枯柳树下,喇叭赵倚树而立,喇叭随着身躯一起一伏,仿佛远处拍岸的湖涛。

一钩弦月,把微光淡淡地洒在他脸上,众人真真切切看见,他的右脸颊上,赫然刺着四个端端正正的大字:

包打江山。

………【第二章】………

湖边的芦苇已经高得可以遮住半边湖水,田里高高低低的稗草也已经抽穗结籽了。(看小说到顶点。。)

“弟兄们,开饭了开饭了!”

刘典圣粮掂着个簸箩,轻轻踢了踢草棚的柴门。

光棍刘第一个把脑袋从稻草里伸出来,暼见簸箩里的黑菜饼子,又有气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说刘大人,都说长毛富贵,长毛富贵,怎么我当长毛几个月了,吃得一顿不如一顿?就这个,喂猪呢?”

刘典圣粮“咣当”一声,把簸箩丢在地上:

“你爱吃吃,不爱吃就饿着。十几万人窝在这湖边半个多月,方圆五十里,先锋都打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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