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1/4页)
古包不远就能看到雪地上一行行狼的新鲜大爪印,山坡草甸上的狼爪印更多,还有灰白色的新鲜狼粪;在晚上,他几乎夜夜都能见到幽灵一样的狼影,尤其是在寒冬,羊群周围几十米外那些绿莹莹的狼眼睛,少时两三对、五六对,多时十几对。最多的一次,他和毕利格的大儿媳嘎斯迈一起,用手电筒数到过二十五对狼眼。原始游牧如同游击行军,装备一律从简,冬季的羊圈只是用牛车、活动栅栏和大毡子搭成的半圆形挡风墙,只挡风不挡狼。羊圈南面巨大的缺口全靠狗群和下夜的女人来守卫。有时狼冲进羊圈,狼与狗厮杀,狼或狗的身体常常会重重地撞到蒙古包的哈那墙,把包里面贴墙而睡的人撞醒。陈阵就被狼撞醒过两次,如果没有哈那墙,狼就撞进他的怀里来了。处在原始游牧状态下的人们,有时与草原狼的距离还不到两层毡子远。只是陈阵至今尚未得到与狼亲自交手的机会。极擅夜战的蒙古草原狼,绝对比华北的平原游击队还要神出鬼没。在狼群出没频繁的夜晚,陈阵总是强迫自己睡得惊醒一点,并请嘎斯迈在下夜值班的时候,如果遇到狼冲进羊群就喊他的名字,他一定出包帮她一起轰狼打狼。毕利格老人常常捻着山羊胡子微笑,他说他从来没见过对狼有这么大兴头的汉人。老人似乎对北京学生陈阵这种异乎寻常的兴趣很满意。
陈阵终于在来草原第一年隆冬的一个风雪深夜,在手电灯光下,近距离地见到了人狗与狼的恶战……
“陈陈(阵)!”“陈陈(阵)!”
那天深夜,陈阵突然被嘎斯迈急促的呼叫声和狗群的狂吼声惊醒,当他急冲冲穿上毡靴和皮袍,拿着手电筒和马棒冲出包的时候,他的双腿又剧烈地颤抖起来。透过雪花乱飞的手电光亮,他竟然看到嘎斯迈正拽着一条大狼的长尾巴。这条狼从头到尾差不多有一个成年人的身长,而她居然想把狼从挤得密不透风的羊群里拔出来,狼拼命地想回头咬人,可是吓破胆的傻羊肥羊们既怕狼又怕风,拼命往挡风墙后面的密集羊群那里前扑后拥,把羊身体间的落雪挤成了臊气烘烘的蒸气,也把狼的前身挤得动弹不得。狼只能用爪扒地,向前猛蹿乱咬,与嘎斯迈拼命拔河,企图冲出羊群,回身反击。陈阵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嘎斯迈身后的两条大狗也被羊群所隔,干着急无法下口,只得一个劲狂吼猛叫,压制大狼的气焰。毕利格家的其他五六条威猛大狗和邻家的所有的狗,正在羊群的东边与狼群死掐。狗的叫声、吼声、哭嚎声惊天动地。陈阵想上前帮嘎斯迈,可两腿抖得就是迈不开步。他原先想亲手触摸一下活狼的热望,早被吓得结成了冰。嘎斯迈却以为陈阵真想来帮她,急得大叫:别来!别来!狼咬人。快赶开羊!狗来!
嘎斯迈身体向后倾斜狠命地拽狼尾,拽得满头大汗。她用双手掰狼的尾骨,疼得狼张着血盆大口倒吸寒气,恨不得立即回身把人撕碎吞下。狼看看前冲无望,突然向后猛退,调转半个身子,扑咬嘎斯迈。刺啦一声,半截皮袍下摆被狼牙撕下。嘎斯迈的蒙古细眼睛里,射出像母豹目光般的一股狠劲,拽着狼就是不松手,然后向后猛跳一步,重新把狼身拉直,并拼命拽狼,往狗这边拽。
陈阵急慌了眼,他一面高举手电筒对准嘎斯迈和狼,生怕她看不清狼,被狼咬到;一面抡起马棒朝身边的羊劈头盖脑地砸下去。羊群大乱,由于害怕黑暗中那只大狼,羊们全都往羊群中的手电光亮处猛挤,陈阵根本赶不动羊。他发现嘎斯迈快拽不动恶狼了,她又被狼朝前拖了几步。
“阿、阿!阿!”惊叫的童声传来。
嘎斯迈的九岁儿子巴雅尔冲出了蒙古包,一见这阵势,喊声也变了调。但他立即向妈妈直冲过去,几乎像跳鞍马一般,从羊背上跳到了嘎斯迈的身边,一把就抓住了狼尾。嘎斯迈大喊:抓狼腿!抓狼腿!巴雅尔急忙改用两只手死死抓住了狼的一条后腿,死命后拽,一下子减弱了狼的前冲力。母子两人总算把狼拽停了步。营盘东边的狗群继续狂吼猛斗,狼群显然在声东击西,牵制狗群的主力,掩护冲进羊群的狼进攻或撤退。羊群中西部的防线全靠母子二人顽强坚守,不让这条大狼从羊圈挡风毡墙的西边,冲赶出部分羊群。
毕利格老人也已冲到羊群边上,一边轰羊一边朝东边的狗大叫:巴勒!巴勒!“巴勒”蒙语的意思是虎,这是一条全队最高大、凶猛亡命、带有藏狗血统的杀狼狗,身子虽然不如一般的大狼长,但身高和胸宽却超过狼。听到主人的唤声,巴勒立即退出厮杀,急奔到老人的身边。一个急停,哈出满嘴狼血的腥气。老人急忙拿过陈阵手里的电筒,用手电光柱朝羊群里的狼照了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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