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 (第1/4页)

吃着香脆的花生、红薯片、芝麻片,喝着醇香的清茶,我打心眼羡慕起山里人来。

“吃吧二黑,想吃什么自己拿!别客气……”槐山婆婆从灶间走出来,一边说一边伸手在茶盘里摸索着,“你这个婆婆啊,没得用!是个睁眼瞎,什么也看不见……这是芝麻片,拿着吃。”她终于摸到了芝麻片,递给我。

我恭恭敬敬地接了,而心里却“咯噔”一下:我竟然没有看出婆婆是个瞎子!父亲没有对我说过,而她的行动举止以及外貌神态也不曾泄露她的秘密,那双眼睛是那样清澈,明亮,怎么可能什么也看不见呢!?

“我这叫‘清光眼’,中看不中用!”婆婆爽朗地笑着说,然后又到灶间忙活去了。

看着她颤巍巍的背影,我不由地肃然起敬。她既热情好客又开朗乐观,举手投脚与常人一样,若不细心观察,丝毫看不出是个有眼障的老人。显然,这是在生活中磨练出来的本领,是在痛苦中磨砺出来的精神。

后来我才知道,槐山婆婆患的“青光眼”病就是“白内障”。

后来我再也没敢把山里人叫做“山里狗仔”了,也不再鄙视山里人。因为那里有我令人尊敬的婆婆,有和山外一样美丽的二婶,还有一条和山外一样的弯弯曲曲的石板路……

名讳的尴尬

我小时候很笨,笨拙得不知道怎么叫人,笨得分不清“尊称”与“名讳”的区别,长到十四五岁了还把长辈叫得不高兴,弄得自己也十分尴尬,十分狼狈。

那是夏天的一个大清早,父亲把我从床上叫醒,要我去娇娇家借个长梯子,说是要上房顶“捡漏”。上房顶当然要用很长的梯子,而有这么长的梯子的人家,全村大概只此一家。向人家借东西当然也要向这家的主人借,小孩是作不了主的——也就是说,我必须找娇娇的母亲借梯子(她父亲在公社的供销社上班,不常在家)。我到了娇娇家,家里没人,都上早工去了。打听到在乡场上打禾,我便那到了乡场。这时太阳还没出来,打谷场上却人声鼎沸,十几个妇女一字儿看在眼里排开,手捧着稻把往禾板一上一下地上砸着,嘴里却不忘嘻嘻哈哈地说笑,就像一群炸了窝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娇娇的母亲也在其中。她扎着白头巾,露着白净的鹅蛋形脸庞,四十多岁了仍风韵犹存。

我天生就脸皮薄,不喜叫人,更不懂怎么叫人。按年纪她比我父母小,叫她“婶娘”是不会错的。可禾场上这么多妇女,不加区别地叫一声“婶娘”,人家知道你叫谁呀!我想起我的同年好友兰如对她的称呼,我想我像他那样称呼这个女人是不会错的。于是我站在不远处叫了一声“四婶仔”,然后说:“我爸说想借您家的长梯子用一下。”

谁知这个女人却瞪着眼睛看着我,板着佯装生气的脸说:“你叫我什么呀!?”我以为她没有听见或听错了,就赶紧申明说“叫‘四婶仔’呀!”不料,所有的妇女都笑了起来。她像是更生气了,说:“回去问问你父亲是这么叫的吗?真是的……我家没梯子!”我愣住了,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心里一阵委屈。我尊称她“四婶仔”哪里叫错了呀!别人叫得,我这么叫怎么就错了呢?真是莫明其妙!你不愿借就直说呗……我转身就走。

收早工的时候,父亲扛来了一架长梯,吃过饭就上了房顶。父亲并没有说什么,我也不知这梯子是不是娇娇家借来的,也没说明我未借到梯子的原由。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我一直想不通,我叫娇娇母亲叫“四婶仔”究竟错在哪里?其实我当时只要问一下父母或旁人,这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然而我又没有“不耻下问”的勇气,一味地采用敬而远之、退避三舍的态度。这以后见了这个女人,我再不叫她什么了,只是对她笑笑,一笑而过。她似乎也不记恨我曾叫过她“四婶仔”,也对我笑笑。这倒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原来,在你不懂或不情愿的情况下,三缄其口也是一妙招啊!

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社会经验的积累,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错误,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我不该喊她“四婶仔”,而应该叫她“四婶”或“四婶娘”什么的,千万不可在“四婶”后边附上一个“仔”字。她亲近的人那样叫她可以,表示亲近;旁人那样叫则是大不敬——当然年岁比她大的人另当别论。然而我依然没有再叫过她“四婶”,而对她责怪我喊她“四婶仔”耿耿于怀。我总认为这女人太认真,太难说话了!不知者不怪罪么?

故乡人,小名带“仔”字的居多,如:牛仔、猫仔、狗仔、猪仔、三仔、四仔……乡下父母给孩子取小名很随意,什么猪啊、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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