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部分 (第2/4页)

立斯茶楼读到那段报道。他怒气上头,差点失控。他把双手按在腿上,告诉自己要调整呼吸。他刚刚平静下来,就看到那个流氓记者。他知道自己被人认出来。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诸事不顺!他的怒气再次涌上来。他看到这家伙想偷偷溜走。

绝不能让他溜走!行动在即,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他在厕所里干掉这家伙。没有人发觉。他轻轻关上隔间的小门,从半截门上方伸进手去,上好插销。他身上很干净,他下手很利落。他决定不再回茶楼。

马霍路被人群挤满。上午第一批赛马已牵过马路,从专用通道进入赛马场。售票口排成长龙,锡克巡捕紧张地来回巡视。人群散开一条缝,让骑警通过。天气炎热,穿着单薄,携带大量赌资的人都带着皮包,双手把包捧在肚子前面,免得小偷光顾。

他拐进德福里。弄堂深处大片空地,马棚就在那里。他早就让人租下一间,马棚在底下,楼上是办公室,有围墙。他声称自己是张家口来的大马贩。

朴季醒坐在门口第一间马厩,手里端着盒子炮。

人手不够,但他决定按计划发动。东面喧声如雷,他知道第一场赛事已开始。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似乎天空也在凝神屏息,似乎所有人都伸长脖子,以至嗓音变成细弱的气流,轻轻地吐出来,融入这片安宁当中。潮水般的人声再度响起,他猜想第一匹马已进入最后四分之一英里的冲刺赛道。

决战的时刻——他想。今天几乎可以算是他顾福广决战的时刻。他会一战成名,从此以后,所有人都会害怕他!赛马总会大楼不仅是吸取海水般涌来的现金的巨大洞窟,更是这块租界里绝无仅有的象征物,它的权势,它的金钱,它的渴望。它始终处于这块租界的心脏地段,它也的确正是租界的心脏。他要在租界的心脏上射进一颗炸弹,爆炸将会让它休克。白俄女人卖给他的东西绝对是天赐神器,它穿透目标的致命方式,正可视作对今天这场伟大行动的一种隐喻,穿入目标的心脏,然后——爆炸。

他上楼巡视,确定马棚里没有一张当日的报纸。他看到墙角有一台无线电,他打开后盖,拔掉最粗的那根真空管。他看到那摄影师坐在沙发上,摄影机和三角架堆在沙发旁,他朝看守点点头。

现在,他要调整呼吸,安静地等待……

下午三点,烈日当空。顾福广让朴季醒把卡车停在华格阜路⑴和维尔蒙路的拐角上。二点钟时,他听到东边敏体尼荫路方向传来爆炸声和枪声。

计划中的佯攻已发动。他让人在法大马路的中国实业银行营业所弄点动静出来。要弄出大大的动静,好把法租界分区捕房的巡捕吸引过去,他们会在敏体尼荫路设置封锁线。可枪声不久就止歇,他暗自咒骂,该死的林培文,该死的薛维世,他们把他最好的人手都带走,剩下的都是一帮乌合之众。

二点三刻,他看见一队汽车驶过。最后两辆卡车上站满法国士兵,戴着宽檐头盔,夏季短裤军装,绑腿,手里拿着各色军号。他知道这是在法国公园里参加检阅的士兵。他猜想前头那列小车队一定都装着法租界的权要人物。他们要去跑马总会观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赛事。报纸刊登的消息说,最后一场赛马将在三点半出圈,届时参加阅兵的法国总领事、法国分遣队司令官、公董局各位董事都将莅临赛马厅大楼。他希望这帮人都在,最好这帮家伙都坐在头等包厢看台里,好让他向他们发出一个明确的讯息:他——顾福广,在上海!

三点十五分。他敲击驾驶室后窗,命令朴季醒启动引擎。卡车朝维尔蒙路北端缓缓移动。卡车左侧,靠近驾驶室的位置,遮盖车斗的油布篷打开一条缝,那台35毫米摄影机的镜头从那条缝里伸出。

一分钟后,目标从爱多亚路冒出头来。

第一辆是带炮塔的装甲警车。第二辆是一辆小型厢式卡车。他知道第二辆车也重新加装过钢板,这是一辆装甲运钞车!里头满载着当日跑马总会赢来的赌金!根据报载消息,平常日子总会单日盈利可达十万块银元。像今天这样的大香槟赛事,顾福广相信那跑马场里至少有五十万洋钱在涌动,他相信这辆运送现金的装甲卡车里至少有价值十万以上的各种钱币。这是当天第一辆运输车辆,在最后一场赛事结束前悄悄出门。把跑马场当天净盈利的主要部分送往金库。他将对这辆车发动攻击——

设置在维尔蒙路左侧沿街住宅二楼天台顶上的火力点已准备就绪。那是白俄女人卖给他的武器。他仅凭图纸就一眼认出这种武器,他在苏联的枪械课程上看到过各种照片。这是一种看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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