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 (第1/4页)

远的妻子。

城东的半山别墅一直冷冷清清。在冬月的感觉中,日子像是永远挪不完。

她每天早晨七点起床,吃早餐,喝营养汤,服食维生素,一点午睡,三点起床,喝牛奶,服食维生素,晚上七点吃晚餐,八点喝牛奶,服食维生素,十点睡觉。生活的全部组成就是这样。

这奢华安逸的生活其实是一座无形的监狱,其中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天最大的盼望就是给丈夫打电话。早晨打一个,中午打一个,

晚上睡前打一个。三通电话是支撑她一天天过下去的精神力量。

但他们之间有多少话可以说呢?渐渐地,金洪生开始偶尔不接她电话了。他们的通话频率开始降低,通话时间也逐渐减少。

他总说自己忙。在忙什么?她不知道。他在电话里的态度冷漠,缺乏耐心,但他不跟她吵架,似乎嫌吵架浪费时间。只要一语不合,他就挂掉她的电话。

到了冬月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洪生已基本不接她的电话了。

春夏之交,雨水渐多。这个大雨的傍晚,冬月再次拨打洪生电话,一遍又一遍。洪生只是顽固地不接听。他们已有近十天没有联络上了。

冬月不顾女佣阿珍的劝阻,打一把伞就出门。城郊打不到出租车,她在雨中疾行一小时,抵达一个巴士站,一身雨水污泥。这样狼狈的一个孕妇,引人侧目。巴士上有人让座给她。她浑噩僵滞,不顾道谢,只扶着肚子恍恍坐下。雨水汗水顺着额角滴淌。颠簸了一个半小时,她抵达城南的家。

还未上楼,她便知这一趟白跑。三楼那间小屋漆黑一片。不甘心,还是上楼去。打开门,一屋子灰尘狼藉,显已久无人居住。

这哪里还是一个家?

楼道里袭来不知哪家煎炸咸带鱼的声色气味,闹哄哄的,又香又臭又咸又腻,呛得人咳嗽。那些穷乏鄙俗、安全正常的家啊,多么惹人羡慕。他们也曾是这芸芸众家的一分子。一家人洗脸刷牙喝粥拍蟑螂炸咸带鱼,多么穷乏鄙俗,多么安全正常。唯有那样一个家才具有最顽强的生命力与求生意志啊。

可如今,只余眼前这阴森冷暗的黑屋子。家已死。留下青冢一堆。

呆怔片刻,她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抽屉,摸索到两把崭新的钥匙,而后下楼,扬手拦下出租车。

雨更大了,一片滂沱。

天完全黑了。雨水哗哗地倾倒在玻璃窗上。她看不清前面的路。只由着司机带她穿梭于这座幽暗的石头森林。三十五六的男司机,有烟味,带着愤世的沉默与烦躁。手指上没有戒指,是个单身汉。是不是多年前的金洪生?若时间倒转,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选择嫁给他?或者,她会不会贪恋那可怕的一千万?

车停下了。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森森的摩天楼的包围中。那些硬朗决绝的线条耸入天空,有如人类自古以来的生殖崇拜,亦有如傲然无情的巨大石碑。

无名的畏惧中,她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的新家,她和洪生的新家。

楼盘开发不久即售罄,却鲜有人家入住。均是少数掌控社会财富和资源的人炒房之结果。房价被哄抬,更多的年轻家庭不堪重负。

如此说来,他们算是幸运。天上掉下黄金,让他们这样的家庭也能在这耸入云霄的摩天厦中点亮一盏灯。代价是她腹中这沉甸甸的一团血肉。

不属于这个家庭的一团血肉。

钥匙转动,开启一片陌生的时空。可疑的寂静中,一切都是簇新的。簇新的家具簇新的地板,散发冷硬刺鼻的气息。这气息掩盖了另一种,另一种复杂的、混合的、酸甜难辨的气味。在推开门之前,她已辨识了这气味。雌雄生物为了吸引异性,散发的恬不知耻的气味。石头森林中的两足兽,为遮掩乱飞的荷尔蒙,躲入这重重铁门木门后面,行的还是他们皮毛祖先在丛林里行的事。

她几乎要弃门而逃,奈何手脚已不听使唤。推开门,径直走入,在这陌生的房间,看到陌生的床上,她的丈夫与赤身裸体的女人搂抱着酣睡。

赤身裸体的女人,不是一个,是两个。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缠紧她的丈夫。光裸的大腿和手臂犹如章鱼的触爪、蜘蛛的螯肢。

这画面太凶残了。

她惊呆,恍若跌进一口妖洞。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脑中却唯有寂静

一片。豪华舒适的新床,她和丈夫一起挑选的新床,她还从没在上面躺过坐过。床柱上似有一滴未干的油漆,似在哭泣。哭这三条横在床上的肉体,带来视觉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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