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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墨登场而不以为耻,此真顾亭林所谓之‘亡天下’也!顾亭林说:‘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是政权的失落,‘亡天下’是道德的失落。国民党‘亡国’是他家的事,但是率二流、三流、不入流的知识分子以‘亡天下’,我却要站出来打,打它个明白。 ”

自述:“特立独行”的作家天性(1)

“特立独行”的作家天性

“这种浩然之气,就是我几十年来的一贯人格与风格。它的形成、它的正果,有着漫长的心路历程与身路历程,而我愿以回忆录和快意恩仇录来做一清算,显有施教和典范之意存焉。我坦白写出我并没有很好的天资和背景,也非天纵之圣,而是自己困学硬造出来的豪杰人物,甚至近乎圣人………至于我,显然老是做战士,无新陈代谢之可言,没有退休、没有变化,似乎该以圣人论了。套句明朝哲人的话:我做圣人,我做不到;但是圣人做我,也不过如此吧?我想,即使孔夫子在台湾,在国民党这样统治之下,做的也不会比我更多吧?……”

“这种类比,就是我自诩的根源。王安石赞美被人恶骂的冯道,说他有‘圣人行’(圣人的行为),我自诩自己就是做有‘圣人行’的豪杰。自己穷困时候,一顿顿饿饭帮助老师,此‘圣人行’也;自己富有时候,一把把钞票支援难友,此‘圣人行’也;自己坐牢时候,一篇篇文章抢救奇冤异惨的死魂灵,此‘圣人行’也,圣人做我,也不过如此吧?至于仗义声援弱小、疏财领先抗暴、出山以救苍生、入狱以谢知己、散尽收藏以助慰安妇……此‘圣人行’也,圣人做我,也不过如此吧?但我为何引起争议?为何不乖乖像圣人一样,净得嘉名?追究起来,有原因在,就是我太坦白了、太尖锐了、太凶悍了、太生不逢时了,所以虽‘圣人行’不止,却‘恶人名’不已,所以我的嘉名,没得到应得到的程度与浓度。这种不相称,不是从我开始的,早从古代的圣人墨子就遭遇到了。墨子是热心救世的人,班固说‘孔席不暖,墨突不黔’,就是说墨子住的地方,烟囱还没熏黑,就跑去救世去了。

“墨家的救世,比起儒家来,动人得多。孟子一方面明知‘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一方面却血口喷人,骂墨子‘是禽兽也’。这未免太不公道,也太伪君子了。儒家高高在上,以不耕而食为君子、以学稼为小人,一心要‘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生活起居,都要乘舆代步、从者众多的大排场,这样的救世者,比起‘赴火蹈刃,死不旋踵’的墨家来,是应该脸红的。孟子不但不脸红,竟还骂墨子是禽兽,这又算什么呢?比起儒家的圣人来,墨子们却没得到应得的嘉名,这当然不公道,不过,有一点公道的是被骂禽兽,骂他的还是圣人级的人物,但李敖呢?在文章中和电视call—in中被骂禽兽,骂他的却是小人级的狗腿了,但我有比墨子优势一点的是,我因为太坦白了、太尖锐了、太凶悍了,我可以报复回去,不在乎形象,墨子却做不到。所以,同为‘圣人行’的,李敖活得虽难度最高,却活得最痛快,痛快的原因之一,是我可以公然自大。我曾告诉陈彦增说:‘大概只有像你这样深知我的老朋友,才对我这种‘关门自大’的态度,不以为异,也毫不见怪。不深知我的人,就不习惯我这种大模大样了。其实我的自大,从不表现在脸上,只是表现在身上,我从无‘满脸骄气’,却总有‘一身傲骨’……只有深知自己的老朋友,才能消受得起,不是吗?我认为,自大如果变为一种施教或武器,自大是可贵的。李鸿章、戴高乐(DeGaulle),都是出了名的自大的人,他们在受别人气的国势里,居然能以气势凌人、以自大获得别人的慑服与尊敬,这真是了不起的事。但是,李鸿章、戴高乐他们这种大模大样的外铄,都因为在内心中,他们真的都有舍我其谁的气魄,所以“诚于中,形于外”,就有那种架式出来,并不是演戏,而是真的舍我其谁的。30年前,《纽约时报》的两名记者包德甫和沙荡夹住我,跟我合照一相,一边照相我一边说:‘糟糕,我被美帝包围了。’—他们知道我这个中国人自大,而愿一左一右侧立拍照,可是,我仍旧嘴不饶人,真情以玩笑出之,我深愧不如李鸿章和戴高乐也。

“在我表现狂气的时候,看起来有大头症、有自大狂,其实我内心深处,可自我谦虚得很。我常以出糗的故事,来浇自己多么有名的凉水;也用两个故事,挖苦我没有那么有名或有名有过了头……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独自一人时玩世的喜感。不过上面属于长篇的,还有短篇的。1991年10月19日我有《新版三十三不亦快哉》,可以略见我雅人深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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