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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这两位标榜意境的大文论家,就都鼓吹“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之类玄妙、顿悟之说。意境说当然是社会运动的产物,对文学发展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但同时过于崇尚自然,也有消极避世迷恋于捕捉刹那间感官意象的糟粕。这一背景的具体过程,学过文学史的都能了解,故不多述。俳句产生时已是幕府时代,封建等级森严,文人的地位如当时的中国一样,十分低下,他们四处漂泊,又多宦途失意,因而出现逃避现实、傲啸山林的现象。反映在创作上就是物我如一的倾向,超然出世的心理。佛老思想最容易在这种时候控制文人,所以深受偏爱,犹如中国的魏晋南北朝时一样。于是,中国古诗的意境便能够披着俳句的外衣在日本文坛登场了。

除以上两个基本原因外,还与中日读者的审美心理、习俗风尚等有一定的关系,那已经远远超出了俳句研究的范围,故不在此专述。

俳句与汉诗比较的可能性早为实际研究所证明,但这种研究尚很不系统。近现代以来,中日文学的施受关系有了改变,深入分析俳句与汉诗的意境类同,对于探究两国文学心理的变化、交流定有丰富的现实意义。

宋词中的蒙太奇

有宋一代,诗词俱盛,而尤以词拔峰突起,蔚成大观,繁荣之势可与唐诗相媲,故有“宋词”之称。词之异于诗者,绝非仅仅是句之长短与齐整、吟之有乐与无乐。也不只是风格上的所谓“诗庄词媚”,而是从总体的创作方法到具体的表现手段上都相互径庭。特别是在宋朝,品一首诗与赏一首词,简直就有如同我们看一组幻灯与看一部电影这样的感觉上的差别,当然,这种比喻不能绝对化。其原因固然是由于诗与词的根本差异,我认为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宋词在表现手段上,特别讲究意象的外在关联与衔接,给人以画面的通体运动感。借用一个电影术语“蒙太奇”来说明这个问题,是再方便不过了。

“蒙太奇”一语,译自俄文Mohtaж,原为法文一个建筑术语,意谓结构、组合的方法。当然,电影艺术发展到今天,“蒙太奇”的外延早已覆盖了一切“镜头调度”和“声音构成”的技巧,成为表达特殊思想内容的艺术武器。本文只想从一些比较基本的蒙太奇技巧出发,对宋词进行一番管窥。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且看他所举之例: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红杏枝头春意闹”,“云破月来花弄影。”

……

可惜古人不知电影为何物。他们一边浅吟低哦,一边闭目设想着词中境界。可是,置身于电影时代的读者,看了这些词句,大脑里马上会自导自演出一小段影片来。这与古人的欣赏过程在本质上实际是相同的。词家如果不是运用了各种“蒙太奇”技巧,就不会造出这些所谓“境界”。如“云破月来花弄影”一句,就是主、客体同时运动,包括视距转换、渐隐、渐现及特写等多种技巧的蒙太奇手法。此句的作者张先的另外两个名句“娇柔懒起,帘压卷花影”、“柳径无人,堕风絮无影”也都是用了类似的手法,才成就了“三影郎中”的美名。

这种镜头的自然移动——摇,是宋词中最常见的描写手段之一。它的作用是能够在镜头所扫描的空间内,展现出一个完整的意境。例如柳永《雨霖铃》中“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呈现在画面上的首先是一个“浓睡不消残酒”的落魄文人迷惘惊疑的形象,背景是一片夜色,然后镜头缓缓摇动,一步步现出了他近旁的杨柳、树下的河岸、飘动的细枝柔条(晓风),最后是一弯残月。于是,一种十分凄凉孤寂的氛围便整体地呈现出来,使人顿生同情。

除了“摇”之外,视距与景深的灵活使用,也是词家们的拿手好戏。视距的选择,关系到读者视象的浓淡去留,因此,为了准确地传情,就必须谨慎地调对焦距和光圈。在宋词里,远景、中景、近景和特写的恰当处理,俯拾皆是。如远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秦观),“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欧阳修),“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李清照)。中景:“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熏风暖摇征辔”(欧阳修),“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晏几道),“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岳飞)。近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柳永),“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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