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第2/4页)

作罗别根河⑵。游戏的规则是这样:比赛前由俱乐部指派专人,背着一只装满碎纸的大布袋,把这些花花绿绿的纸撒在路上,骑手必须沿着它们标识的路线跑到终点旗杆。三十年来,俱乐部始终让阿保去抛撒那些纸屑,从阿保那颗滑稽的中国脑袋里,时不时会冒出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他把碎纸扔在石头缝里,草丛下,还会把它们藏到土沟或是桥洞里头,有一次,他用鱼线把纸头吊在河水当中,结果好几个人掉进河里。没人猜得到阿保的鬼主意,每次比赛的行程都是个谜。所以布里南让玛戈抽空多看看地图。

地图是由俱乐部早年那帮拓荒者们勘测绘制的,它们随心所欲地命名——“Three virgins Jump⑶”啦,“Sparkes water Wade⑷”啦。玛戈曾经好奇地问过布里南:“中国人把它们叫成什么呢?又不是在租界里——”

在这点上,布里南的说法和她丈夫如出一辙,全都是殖民地的老派冒险家那一套:“我们不去管他们的叫法,我们给它们命名,它们就变成我们的啦。”

她的丈夫,“卢森堡联合钢铁贸易公司”驻上海的总代表弗朗兹·毕杜尔男爵⑸热衷于土地投机。他正打算买下罗别根河附近的一块农田。因为他听说“连瘸腿的维克多爵士都把脚伸过去啦”⑹。工部局正打算把朝租界西部越界筑路的范围延伸到这块地方。时机刚刚好,连年长江水灾使太湖流域泛滥,此刻这些农田里长的全都是荒草。

弗朗兹在这块租界里如鱼得水。潮湿的夜风和蚊子搅得别人整晚不得安宁,对他的影响仅止于不进玛戈的卧室。可这不代表他不上床。多嘴多舌的利德尔太太告诉她,时间一长,他们都会有个中国情妇。他们会爱上这地方的。爱上那些聚会,爱上吕宋雪茄和扑克,爱上海格路那家提供上等货色的妓院——她们从不脱光衣服坐在客厅里,这让那些见多识广的商人们觉得更带劲。他们当然是指弗朗兹很快加入的那个小圈子。

玛戈只是孤单。他宣称自己爱上这地方时,玛戈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她还打算弗朗兹三年合约期满就回国呢。爱上一个地方就那样容易么?相比起来,爱上一个人还容易些,像布莱尔先生那样……

布里南·布莱尔对她一见钟情。玛戈在上海只有两个朋友,特蕾莎之外,她能说说心里话的就只有布里南。在安诺洋行的茶室里,布里南建议她买那只印有金色暗纹的羊皮纸灯罩,当时她正打算让卧室里那盏床头灯换换样子。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布里南。很久以后他才有机会欣赏那灯罩实际使用时的效果,那是在弗朗兹开始常常坐火车往中国内地跑之后。

利德尔太太曾告诉她,布莱尔先生虽然年轻,却是一匹外交界老马。听说他在澳大利亚和印度多次表现出让人惊讶的处理棘手事务的能力。他此刻的身份是南京政府的政治顾问,实际上,作为英国殖民外交当局和南京政府之间的关系协调人,他有权直接向伦敦外交部陈述其看法,无需通过驻上海的总领事英格拉姆先生,也无需通过驻北京的临时代办。

布里南后来建议玛戈加入上海女子赛马会。弗朗兹对此倒也很热心。他们俩陪着玛戈一起到马霍路赛马学校的马厩里,挑中一匹灰色带斑点的小牝马,弗朗兹弄不明白玛戈为什么要给马取那么个古怪名字,“Dusty Answer⑺”,其实这是布里南想出来的。直到去年夏天去莫干山避暑之前,弗朗兹对布里南一直很亲热。那时弗朗兹刚在莫干山买下一块地,建起一座度假旅馆。从那回来后,他一听说有布莱尔先生出现的场合,就一定找理由推辞。

玛戈把特蕾莎带进营地。草地已重新修剪过。俱乐部的中国仆欧凌晨就在忙碌。把库房里的藤椅木桌搬出来,又擦拭干净。往银桶里装满用冰糖和杜松子酒调制的甜酒。草丛里有星星点点的野花,引着蝴蝶和蜜蜂在腿边转圈。罗别根河南岸有一头被太阳光照得乌黑发亮的水牛。从前,俱乐部通常要到十一月底才会举办正式比赛。那时候豆荚和棉花都已收摘,冬小麦刚播种,天气也最宜人。可水灾以后,这里全变成荒地,俱乐部的干事乐得多办几场,被贸易萧条弄得无精打采的商人们需要多活动活动。

她们俩在夹竹桃树下找到一张藤桌。男人们在马厩那边大声嚷嚷,嗓门最大的马里奥是个意大利人,插画家,专门给租界里的外国报纸画些有关时事的漫画。玛戈听说他上礼拜在虹口的酒吧间里被一伙日本浪人殴打。

画家在跟人吵架。那个英国商人又在发表意见(玛戈知道他是弗朗兹那一伙的):“……是该教训教训南京政府啦,就让那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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