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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大胆小都算合理;只有鬼鬼祟祟地写在小本子上塞给不认识的人看,最说不通。 “其实根本不是###字句,是‘一贯道’的一句说词,那人是‘一贯道’的一个传道者,我记得。”爸爸说。 “你怎么知道‘一贯道’的说词?” “妈你忘了,我们住在塘沽路时,隔壁不是有一个‘一贯道’的道场吗?我和小哥去玩过,听来的。” “那你照实说呀!”祖母说。 “‘一贯道’也算反动道会门,说不清楚了。”爸爸非常沮丧。 祖母回到本题,问:“照阿坚的说法,他也看到那个人写###字句了,那他为什么不扭送?” 爸爸说:“他揭发了我,就成了革命群众,自己当然没事了。而且,我是党员。” “什么?你是党员?你什么时候参加国民党的?我怎么不知道?” 祖母显然是大大吃惊了。她不知道自己不问政治的儿子,还有一个可怕的政治身份。 “不是国民党员,是共产党员。”爸爸解释道,“这次运动,专整共产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你没当什么权呀。”祖母说。 “所以他们只说我是混进党内的。”爸爸说。 “那你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祖母问。 “全家搬到上海以后。那时我工作很努力,就被他们‘发展’进去了。”爸爸说。 “是不是你做那套卡其布制服的时候?”祖母问。 爸爸想了想,说:“差不多那时候。但做那套制服可不是因为入党,是为了做人民陪审员,坐在法院里像样一点。” 对那套制服大家都还有点印象。爸爸穿上的头一天,经过西康路、北京路口的一家商店门口,就被头顶修屋工程队的油漆浇着了。油漆为深棕色,浇在深蓝色的卡其布上倒也不太显眼。当时没有专业洗衣店,爸爸听从别人的建议用酒精擦过一遍,油漆没擦掉,反把边上的深蓝色擦得泛白了。因此,这套制服肩上一直扛着一小片近似台湾岛形状的棕色漆渍。 “阿坚为什么要害你?”祖母最不能理解的是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故意害我。运动来了,靠抢先揭发图个安全。”爸爸永远从最善良的角度来看人看事。 他不知道,一旦列为批判对象,他真正的噩运就开始了。 他,连同着他的老母妻儿,将长时间地成为苦风凄雨中的一个箭垛,任人发射。 当事情越来越大的时候,有次祖母问他:“把你批判成这样,是哪个上级的意思?” 爸爸说:“我太小,没有哪个上级会注意我,再说现在他们也自身难保。” 祖母问:“那是谁的意思?” 爸爸说:“好像是朋友们的意思。”&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戴黑边眼镜的青年(2)

爸爸渐渐感觉到,他不应该再与七十多岁的祖母讨论这些问题了,甚至,连素来不关心政治的我妈妈,也不必硬拖在里边。想来想去,能讨论的是他的大儿子,我。 那天,他叫表妹到上海戏剧学院来找我,要我当天晚上回家,他有事要与我谈。 当时要在学院找到我可不容易,像全国所有的高等院校一样,它早已乱成一团。我在总务科外面的走道上听到后面有熟悉的声音叫“哥哥”,回头一看是表妹,有点吃惊。不知她已经问了多少人。 乱局是由北京的学生打开的。先是两个高干子弟,一男一女,好像是北京航空学院的学生,站在我们学院的水泥球场上发表演说,主要是描述北京的革命形势,口气极大,好像昨天刚刚列席完政治局会议似的,闹得我们学院的学生目瞪口呆,发觉自己居然如此闭塞和无知。第二拨演说者来自北京大学,当时北京大学已被公认为文化大革命的策源地,一个叫做聂元梓的北大教师到上海文化广场作报告,跟来了一批学生,分头横扫上海高校。他们在我们学院演讲的口气要比上一次北航的学生平稳得多,但越是平稳越见气魄,似乎天下早在囊中,只需他们一步步花时间打理了。 这两个报告刺激了我们学院一些同学,开始造反。以舞台美术系为主,占据了学院的一栋灰色楼房,命名为“革命搂”,贴大字报要推翻学院的现任领导,批斗一切“有问题”的老师,不惜采取“革命行动”。这时所谓的“革命行动”,主要是指抄家、打人、关押。这本来都是上级文件规定不允许的,但各校之间的摹仿和传染比文件更加有效。 我所在的戏剧文学系三年级整个班级都与造反派彻底对立,被造反派们称为“对抗文化大革命的反动堡垒”,而我则是这个反动堡垒的代表者。 我与班内的同学们决定与外校联络,去寻找不赞成造反的伙伴。经顾泽民、曹畏同学的引见,找到了复旦大学中文系一个叫乔林的同学,他正在中文系组织一个会议反对造反;经李婴宁、惠小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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