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页)

父亲将祖母的一只箱一分为二,分给了我们兄弟俩使用。大哥用的是上半部,我用的是下半部。

那一年,我就是挑着那只怪怪的小箱子,和三位同乡同学一起走进了经楼镇那所中学,在那里度过了三年的初中生活。后来我考上了中专,这只小木箱跟随我进了省城,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我。

如今,这只小木箱还在,只是我把它放进了储藏室。它依然完好无损,只是那箱盖上的新面板已经陈旧,木纹暗淡了许多。妻子说:“扔了吧?没有什么用。”我说:“留着吧!”我舍不得。尽管它的确没有什么用处,即使送人,别人也要嫌它土气,但我依然难以割舍。因为那里面装满了父母的艰辛和情感,还有我——一个农村孩子沉甸甸的记忆和艰苦奋斗的历史。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我家的过客(一)

父亲是精明的。但有时精明过了头,反倒被精明所误了。

这个冬天村子里来了两个逃荒的女人,大的二十一二岁,小的十五六岁,模样都很俊俏,细皮嫩肉的,眉目清秀,只是脸上露出菜色。一问,知是来自湖南农村,家乡遭灾无法生活,想出来找个好婆家,好有口饭吃。话说得可怜兮兮的,也似有诚意。这两个女人是否到过别的村子,还是下了火车就直接投奔我们村子来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我奇怪,她们一进村便走进了根仔大哥的家,也许是那有着石阶的门楼吸引了她们,以为这一定是个不错的家庭。根仔嫂很热情地接待了她们。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根仔嫂给她们水喝,给她们饭吃。在这个家,是根仔嫂说了算,根仔和他的兄弟猫仔都听她的。她人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在村上也算一个人物。猫仔新近离了婚,兄嫂早就想给他再讨一房媳妇。吃过饭,该说正事了。然而,那个年岁稍大的女人提出的条件却封了根仔嫂的嘴。其实人家说的条件也正常:家境一般,只要有口饭吃就行。但男人相貌太丑的不要;年龄太大的不嫁;离过婚的免提。根仔嫂并不生气,也许是惺惺惜惺惺吧:人家大老远的来,人又长得如花似玉的,理当找个好男人过日子。做不成妯娌也不要紧,白吃一顿饭也无所谓——这年头叫花子讨到你门口也该给碗饭吃呢!全当是乐善好施做好事吧。自家兄弟没有这个福分,那就好事做到底,再介绍一个吧!

那个时候村里的光棍特别多,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掐指一算少说也有十二三个,都是三十上下的大龄青年。于是根仔嫂就放出风去,看看谁家愿意娶这么一个媳妇。其实不等放风,村子里便传开了,都晓得来了两个外地女子要找婆家,正所谓“坏事不出门,好事传千里。”可谁也不敢贸然行事,只是暗中窥探,都怕人财两空。是呀,外地女子,不知根底,就像水上浮萍,风一吹就漂走了。何况饥荒岁月,人人勒紧裤带过日子,多一张嘴就多份负担,谁敢轻举妄动?然而,还是有人忍不住另一种饥渴动了心思,这其中就包括我的父亲。

年纪稍大的那女子,被熊老二家里的领了去,与大儿子相亲。熊老二就住在根仔家屋后,与“桂花院”相邻。他家的房子是全村的至高点,房屋也是最新的,门前一个院落,院里有芝子树,还有一棵铁树。这房子是地主老五他们家族在解放前夕新盖的,可没住多久就碰上了土改,被当作胜利果实分给了熊老二兄弟俩和另一家人。我家后门,斜对着进出他们那个院子的 “八”字门。那栋房屋很显眼,打老远就能望见。踏着石阶从“八”字门进去是个厦厅,再上几级台阶才是庭园,然后拾价而上进入正屋。瞧那气势,瞧那格局,一看就知道是户殷实人家,也正应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句话。那女子听了介绍,看了房子,见了汉子,终于点头应允留下,择日完婚。

而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则被我父亲领到了家里,给我大哥做老婆——当然要等一二年才能结婚。这样,这个女孩在我们家住下了,成了已进门而未圆房的我大哥的老婆,成了我们家的一员。对此,母亲没有提出反对,她只是眉头紧锁,只觉得日子越过越艰难。

我知道父亲是在打他小算盘,他明白在农村要说上一门亲是多么不易,而把这个女孩收养在家,吃上一二年饭就能变成儿媳妇又是多么合算。可他就不想想,这门婚事能成吗?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也许,父亲也想过这些。也许父亲的怜悯之心蒙蔽了他的精明,心想不成也不要紧,人财两空也不要紧,全当多养了一个女儿!父亲素有怜悯之心,又好结交朋友,这我是见识过的。

那时候叫花子特别多,每当叫花子讨饭上门,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残是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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