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2/4页)

每榻边都设案桌,桌上放置烛台,檀香,烟具数件。另有雅兴者,则放了留声机,唱的正是现今京剧名伶——虹老板的戏儿。

若搁下亡朝的仇恨,尚可以为官时所得俸银挥度余年。可当见到烟生时一个个眼里又诈出血腥的光来。

他们,是久未谋面的旧识。

「哟,这不是……烟生先生么?真是稀客啊。怎的?难不成今儿个又惦起这里的好,又回头续旧情来了?」

哈哈哈哈……

笑声忽起,阴寒嘶哑,似就未饮血的厉鬼,渴得很。

烟生被那笑声唬住,在门边踯躅一会,毅然定了定气儿,走入雾浓处。烛雾蒙了他的眼,满榻的烟者便似浮游的厉鬼,烟里雾里地招魂,要了他的命。

烟生道,「倒是你们这些鬼,在地下呆久了也享惯了安逸,倒能活得长长久久,我这好不容易爬出坟墓的,这会又叫人追得无路可走了。便念起这旧地,好歹也被关过七年,虽则憎恨,还是念得旧情的。无路可走了,便只能来这儿讨命了。」

他见着那些鬼就打心底儿恨得咬牙切齿,在这儿讨命倒真不如叫文崇山给千刀万剐了。

可为什么还来?为了重圆噩梦,告诫自己别丢了仇恨?

爱乃恨得依附之物,若恨终了,爱亦不久矣。

烟生在这人间的炼狱住了整整七年,十一岁时他独自从戏班逃跑,后被班主抓回,贱卖到了这儿。这儿是那些顽固的清朝遗臣的最后一块圈地,他们是封建的忠犬,革命成功,亡了清朝,却亡不了他们的清朝梦。原也多次反戈,皆无果,无奈大势已去,只能偷居地底,如鼠蚁般苟且偷安。后又贪食烟毒,消亡了意志,吸干了血肉,便落得这般恶鬼的模样了。

烟生被卖来之后这群人性丧尽的恶鬼便终日以他作乐,整整七年,烟生蒙尽□和摧残。四年前,他被秦三爷所救,后收入府中作了他的枕伴。

回忆起那场漫长的噩梦,烟生仍是睚眦欲裂,生不如死。

烟生走到那放着京戏的人身边为他磨烟。膏成碎末,没入他指尖,瘦指间枯骨满盈。

「陈大人,您的气色可大不如前了,想必时日也不多久了。」

「呵呵……别见我一把老骨头,但要行起那事来可依然丝毫不逊当年啊。」

烟生往他干瘪的裆部瞅了一眼,眼角被烛火晕红,裂出现红的肉来。

老鬼来了兴致,又道,「怎么?不信?这就来上一把。」

恶鬼们开始起哄。

他乘着兴儿欲起身,被烟生一推下,那一身老骨头便没用地散了一榻。

「诶哟!还不乐意了?出了窑子就以为洗得干净身子了?」

烟生睨他一眼,道,「您急的什么?等抽完这一管烟再行事儿也不迟。我巴不得您还老当益壮着,再行回恶,去地狱也便多吃份苦。」

「哟呵,这嘴儿也毒了,呵呵……就尝会你的烟吧。」

老鬼头半躺下来,听着戏曲,闻到烟香,先醉了。

闭了会眼,竟恍惚了陈世,糊涂了光景。

他问烟生,「外头是什么世道?」

烟生答,「民国十七年。」

老鬼忽尔针眼,眼里起火,起身一把甩掉烟生手里磨着的烟,道,「胡说,现在是大清二百八十五年!」

烟生冷定地捡起烟,再细细磨,道,「1928年,民国十七年。」

老鬼心头默记一遍那数字,才仿佛明了,又问,「京城里头可有发生什么大事儿?」

烟生道,「那不叫京城,已改名管叫“北平”了。您还梦着呢。」

「哦,北平啊,记不得了。」

老鬼又闭起眼,眼角的褶子依似枯去的山河,只在梦里延绵不尽。

松了松褶子,他又细细闻起烟来,道,「真不愧是北平顶红的烟膏师,这烟可是人间一绝呀!」

烟生苦笑,道,「这还得多谢你们的栽培,我打小吃的烟可比饭多了。!」

点上烟,抽上。老鬼将留声机开大声,唱响了,方才享受。

烟生才听出这留声机里头唱的人正是虹。

这清丽凄美的戏曲在这会听来却似吟唱在地狱的丧歌。他那还不及愈合的伤口又被这夺命的音符生生地撞裂开来。

「您也爱听虹老板的戏?」

「呵呵,爱着呢,传闻是个沉鱼落雁的裱子,若能享受上一回,死也甘愿了。」

人说虹是婊子,烟生虽有些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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