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1/4页)

气。卓守则看了一眼脑袋就炸了,呼吸就停止了。死人他见过不少,这样的场景是他无论如何想像不出来的。

“这有什么好怕的!这儿哪一天都这样儿!”卷发的中年人操起一把铁锨吆喝着:“干活啦干活啦!埋一个两块钱!”他见卓守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说:“你小子是不是也想逃?我可告诉你,这都是那些人的下场,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我干活吧!”

“别……这你可别瞎说啊!”卓守则慌了,对方却没事儿似的一笑了之。从卷发的中年人嘴里卓守则知道,这些外逃分子都是昨晚被打死的,这里天天如此,死了多少人已经没人说得清了。这些尸体,开始能让河水冲进海里的就让河水冲进海里,不能让河水冲进海里的就让附近村里的老百姓来埋。没多久死的人单靠附近村里的老百姓埋不过来了,只好以五毛钱一个的价格请外人来埋。埋死尸是个让人恶心的活儿,没人愿意干,五毛钱也就涨到了一块。随着被打死的人日益增多,如今已经到了埋一个两块钱还非得强制性地拉人的地步。卓守则听得毛骨悚然,黄豆似的鸡皮疙瘩簌簌簌,从耳朵根一直起到了脚丫子上。

第一天,卓守则好歹埋了六个挣了十二块钱。回到草厦子他跟得了一场大病似的,饭没吃话没说就蒙着头躺下了。躺下眼前依旧是一片尸体一堆尸体,把自己也埋起来了。

这使华云觉出了不安。离开新疆时华云最大的愿望是回家。可关山千重险阻万道,她一个女孩子绝对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这样一来就只好随同卓守则一起南下,等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之后再说了。有家不能回,华云心中忧郁身体也打不起精神,加之她从心里把卓守则看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大哥哥,一路上也就全依了卓守则:他说走就走他说停就停,他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来到深圳,华云一点都不知道卓守则打的什么主意,头午无意中听说对面就是香港,又见卓守则这么副模样,才生出了忧虑和警觉。

她摇着卓守则的胳膊问:“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

卓守则一个激灵,猛地从死尸堆里挣脱出来说:“没,没呀。”

华云问:“那……那河那面是香港不假吧?”

从书上华云是知道香港的:那本来是中国的领土,后来被英国人占了,如今已经成了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的大本营。

卓守则吃了一惊。来深圳,他故意没把情况告诉华云,担心她害怕或者惹出麻烦来。

“那……那你是打谱在这儿落脚呢还是向别处去?”

卓守则说:“这儿是边防,落脚肯定不行。”

华云说:“那你不会是想到对面去吧?”

卓守则慌忙起身走到门外,向荔枝林里瞅了几眼说:“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你可千万不能乱说啊!”

华云说:“我是害怕。咱们哪儿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到对面去,去了就是叛国投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听清了没?”

卓守则不言语了。香港是资本主义的天堂,是逃亡的国民党反动派和地主资本家的天堂,去香港就是外逃和投敌叛国,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从心里说,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外逃”两个字,即使从新疆南下也没有动过那个念头。只是面对英德大街上的通缉令,面对随时都可能被抓和押解回乡的厄运,“外逃”才有如电光石火在心里点燃了:与其束手就擒白白送死,为什么不可以另找一条活路呢?苍蝇蚊子也有活命的权利,我卓守则连一只苍蝇蚊子都不如了吗?这样想着他忽然记起四叔曾经说过,当年外逃时大伯卓立业去的是台湾,三叔卓立家去的是香港。如果能够逃到香港再找到三叔……急急地来到深圳,卓守则心里燃烧的正是那团野火。只是埋了一天死尸,对外逃有了痛心彻骨的感受,他已经不知该怎么好了。

“没……绝对没!你可千万别乱猜啊!”卓守则连忙否认。

华云原本只是担心,问也只是提醒提醒,打个防疫针什么的,听卓守则斩钉截铁也就把心放下了。看着华云睡去,卓守则反复权衡,觉得向对岸逃跟向刀尖上撞实在没有什么区别,就算自己豁上不要命了也还有华云。眼下最好的办法也只有另外再找一个地方了。可另外再找地方更需要钱,那就只能抓紧时机多挣一点。拿定主意,第二天一早,他跟着那位卷发的中年人又去了深圳河。因为人熟了活儿也熟了,一天下来卓守则多挣了十块钱不说,还总算明白了:外逃要想成功,不仅要躲过这边的边防还要躲过对岸的军警。逃到对岸又落到军警手里的男人们都是双手一捆,几个十几个一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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