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2/4页)

在政治上干出意想不到的事来,置他于死地。

我该怎么办?

凤成全清楚地知道,马胜有要在这场运动中取胜,要取而代之,要把他整死。在与他的对峙中,他的处境始终处于劣势。退一步说,如果自己自动退位,老老实实地在马胜有手底下当一名安分守己的社员,凤凰街村可能立马风平浪静。

凤成全的心里又多了一种感叹,他无力地仰向上空,让空洞的目光茫然穿越树叶跃向遥远的极至……云雾茫茫的苍穹中。凤成全渴望着超越时空的灵魂和灵魂的对话……凤成全不信自己就那么孬种,人可以胆怯一时,却不可窝囊一世。他觉得自己仍是一个硬汉。

凤凰蛋 第二章(8)

思前想后,凤成全明白委实没有第二步可退。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是这个村的累赘,如果自己突然死去,凤凰街村的形势肯定是另一种样子,会风平浪静。相反,照此下去,两派斗争的后果不堪设想。因为临近几个村都发生了两派群众斗争的流血事件,更重要的是有几个村的支部书记已经被夺权,还有一名支部书记被活活打死,不少人还被定了罪,什么〃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阶级异己分子〃〃叛徒〃〃特务〃〃混进党内的阶级敌人〃。

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在这场运动中在劫难逃,最终的结果是被马胜有活活整死。与其被整死,倒不如自己寻死。

凤成全的心怦怦跳个不停,两行老泪流了下来。他的脑子异常的理智、清醒:如果自己被打成〃反革命〃,被定为〃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凡此种种,势必影响和连累自己在部队的儿子,甚至由此而改变儿子的命运。

凤成全浑身哆嗦,几乎站立不住,心脏〃突突〃跳个不停,血流急剧加快。他两眼一黑,便靠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上。没风没雷,那棵老槐树上扑簌簌掉下几根干朽的枯枝,啪啦一声落在凤成全脚前。凤成全一惊,心里冷得发抖,他忽然生出强烈的恐怖,他觉得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他十分留恋地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自家的那四间土坯宅院,抚摸着院子里的榆树、槐树和那棵枣树,他在心里反复自问:〃这凤凰街村真的要变了不成?〃一连几天,占据凤成全大脑的,全是自己被打倒定罪后,儿子受到株连的悲惨命运。他没向任何人透露,就连最亲近的老伴也没向她说他的重大决策:丢卒保车。对于家庭他是长辈,是棋盘上的车,从儿子今后的前程考虑他又是卒,儿子又成了车。在这场运动面前,也只有丢掉他这个老卒子了。

凤成全选择的第一步方案是自杀,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计划,倘若如此,待他死后,马胜有很有可能给他定个畏罪自杀,那就弄巧成拙,鸡飞蛋打,他的儿子必然还要受到株连。从这个角度想,选择患病而逝是最佳方案。

这天晚上,等夜深人静后,凤成全跌跌撞撞来到村南百亩大濠岸边。进入八月,一连下了几场大雨,大濠里的水快满了岸,一股子水腥味在濠中飘荡,葱葱绿绿的荷叶托着红红的荷花和亮亮的水珠。凤成全泪水莹莹,他横下了那条心,今生今世就要离开这大濠了。从几岁在濠中玩水,到安装灌溉农田的锅拖机,再到挖濠寻水……凤成全老泪纵横,他围着百亩大濠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东方现出鱼肚白,他在那砸毁的凤凰庙前深深磕了三个头,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白得刺眼的太阳照着批判会场,口号声喊得震天动地,马胜有指挥的造反团情绪激昂。凤成全灰头土脸,弯腰九十度地站在批判大会的主席台下,听着一个人一个人登台发言。人群向前拥,一口口稀薄的口水或者浓痰唾在凤成全脸上,他的周身已经污秽淋漓,像是庙里泥巴塑成的鬼怪,面目丑陋地撅在那里。他站立不住,差一点摔倒,两手撑着膝盖,身子仍在颤抖。马胜有高声宣布:〃凤成全被定为反革命分子。〃话音未落,凤子魁率领数百人像扑向大濠的水鸭一样拥过来,把马胜有团团围住。凤子魁抓住了马胜有的衣领,两派群众杀气腾腾展开了一场混战。马胜有一拳打在凤子魁脸上,鼻血顺嘴流下,凤子魁突然拾起地上的小方凳,朝马胜有脑袋狠狠砸过去。马胜有被砸倒在地,头上的鲜血喷得老高。凤成全咯噔惊醒了,原来是一场噩梦。

噩梦似乎给了凤成全一个昭示,他眼睁睁地在黑暗中发呆。

仿佛在不经意之间,一种设想、一种决定、一种信念当顶劈开:或许我的命运由此改变了。

第二天,凤成全装得疼痛难忍,他捂着胸部,大汗淋漓。凤家老小一群人要送他去县医院,凤成全说什么也不肯,他心里清楚,公社卫生院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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