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 (第1/4页)
入冬的第一场雪悄悄地降落了。风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硬硬的,打得人脸生疼。父亲早起到河里挑水,赫然发现河边的泉水旁躺着一个人,奄奄一息。这个人胡子很长,看样子很长时间没有刮过了。父亲扶他起来,男人睁开了浑浊的双眼,眼巴巴地望着父亲。父亲放下水桶回到家里拿了被子披在他身上,然后又给他喝了一碗热水,男人的脸上这才有了一点颜色,两行热泪慢慢地流下来,顺着鼻翼挂在嘴角上。男人穿一件黑夹袄,头上裹着一块很脏的毛巾,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面目。从他的衣着上看不像本地人,也不是南方或是山东河南过来的。父亲说你从什么地方来?男人嗫嚅着说:“陕北。”父亲说这里不就是陕北吗?男人微微地笑了一下,说这里离真正的陕北还远着哩!过了延安那才叫真正的陕北呵。父亲点点头,准备扶男人到窑洞里休息一会儿。男人不时地用眼睛看着岩石下面。父亲循他的目光,发现岩石下面还趴着一个人。从那人的衣着上看好像是个女人。
父亲说:“你们是一起的吗?”
男人说:“那是俺女子。”
父亲说:“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老汉说:“上头闹饥荒,没啥吃,就逃出来了。昨晚本来准备在县城过夜,俺女子饿得不行,想找吃的,结果走到这里就再也走不动了。”
父亲说:“你们父女俩先到我家休息,吃点东西再走。”老汉闭上眼睛,连连点头,一阵剧烈的咳嗽使他说不出话来。父亲于是先把他背了回去,接着又下来背回了那个女人。女人瘦得皮包骨头,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父亲突然想起了桂花。那次讨饭的时候自己的脚崴了,桂花深一脚浅一脚地背自己走了很长的路程。他们现在在何处?是否也跟面前的人一样饿得奄奄一息?
父亲不得而知。
被父亲救上来的父女俩在窑里暖和了一阵,又喝了一碗奶奶弄的热汤,脸上绽出了红润的颜色。奶奶给女人擦了一把脸,女人的脸很脏,几天没洗了。擦过脸后父亲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充其量就二十岁,还是个姑娘。她面容秀丽,瘦削的脸蛋因营养不良而明显凹陷,但那双波光流转的漆黑眼睛却漾着水亮的光彩。姑娘的脸上露出羞怯的笑容,她冲着奶奶不住地笑。她的眼睛绽得很大,深深的眼窝里蓄着泪水,一看就是个苦命的孩子。唉,在那样的年月,苦命人真是太多了啊!桂花和小明还不知在什么地方遭罪呢。奶奶叹息了一声。
“好心人,留下俺女子,给她一条活命吧!”老汉和他女儿在梁家河住了两天,大有改色。老汉其实不老,还不到五十岁。老汉说自己的家里已经没人了,就剩下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他现在准备离开这里,只求父亲和奶奶收留他的女儿,他不会再回来了。“天气越来越冷,你们如果不要,女子在外面会冻死的。求你们给她一条活命吧!”老汉说完就向奶奶和父亲磕头,父亲慌忙扶起了他。奶奶说要是不嫌弃这里,你们就都留下吧。老汉摇摇头,最后看了姑娘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姑娘跑到院子里喊了一声:“大啊!”老汉没有应,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大步流星地走了。
后来这个姑娘成了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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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父亲 十(1)
父亲看到母亲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面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母亲的身子太虚弱了,脸上除了一对很大的眼睛,面部几乎全塌陷下去了。即便这样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看。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父亲开始很不习惯,父亲变得沉默寡言,因此很少跟她说话。母亲感觉到了这种尴尬,无助地望着奶奶,希望从那里得到帮助。半个月后,母亲的身体便逐渐恢复了,身上的一些女性的特征开始突出,脸上也有了红润的颜色。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她开始里里外外地忙了起来,什么也不让奶奶动手。父亲的身边多了一个帮手,地里干活轻松多了。大毛开父亲的玩笑说:“海东啊,你看大妹子长得多俊,人又勤快,不如你们成亲吧!”父亲说你不要胡说,人家还是姑娘哩!说完偷偷地看了母亲一眼,母亲的脸憋得通红,却不恼,笑眯眯的样子,只是更加卖力地干活了。
母亲的勤快博得了奶奶的极大好感。这姑娘很能吃苦,有点像大翠。人长得也不赖,有些像桂花——怪不得父亲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面熟。月明的晚上,父亲一个人在小窑里睡不着,奶奶便过来了。奶奶说东子啊,白天干活那么累,晚上还不早点睡觉?父亲说娘,我睡不着。奶奶叹了口气,就在他的身边坐下了,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在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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