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2/4页)

‘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我吃得很好,长得很胖,晒得很黑,人人都说我是个标准的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就像苏联一幅招贴画《你为祖国贡献了什么》上的炼钢工人。

我没有钱,但有很多好话寄给我妈妈。

……

邮政代办所门口贴着一星期前的省报。省城的电影院在放映苏联影片《红帆》。我知道这是根据格林的原著改编的。啊,红帆,红帆,你也能像给阿索莉那样给我带来幸福吗?

宁夏有个镇北堡(5)

我走到街上。这条街,我不到十分钟就走了两个来回。商店里只有几匹蒙着灰尘的棉布,几条棉绒毯子,当然还有盐。熏黑的土墙上,贴着“好消息新到伊拉克蜜枣二元一斤”的“露布”,红纸已经变成桔黄色。问那煨着火炉的老汉,果然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集上有二、三十个老农民摆着摊子,多半是一筐筐像老头子一样干瘪多须的土豆和黄萝卜,还有卖掺了很多高粱皮的辣面子的。有一个老乡牵来一只瘦狗似的老羊,很快被附近砂石厂的工人用一百五十元的高价买走了。我估摸了一下,它顶多能宰十来斤肉。我一直把那几个抱着羊的工人——奇怪,他们不让羊自己走——目送出洞门口,咽了一口口水,才转过脸来。肉,我是不敢问津的。

我的目标是黄萝卜,土豆都属于高档食品。我向一个黄萝卜比较光鲜的摊子走去。

“老乡,多少钱一斤?”

“一块搭六毛”老乡边说边做手势,好像怕我听不懂,又像怕我吃惊。

我并不吃惊,沉着地指了指旁边的土豆:

“土豆呢?”

“两块。”

“哪有这么做买卖的?土豆太贵了。”我咂咂嘴。

“贵?我的好哥哥哩,叫你下地受几天苦,只怕你卖得比我还贵哩!”

“你别耍你巧嘴嘴了!”我用上了向那女人学来的一句土话,“我受的苦你人老八辈子都没受过,你信不信?”我瞪着眼问他。

“嘿嘿……”他干笑着,似乎不信。

“我告诉你吧,”我冷笑一声,“我是刚从劳改队出来的。”

“啊、啊!那是,那是……”老乡流露出畏惧的神色。

“怎么样,土豆贱点?”我突然故意把逻辑弄乱,话锋一转,“人家都是三斤土豆换五斤黄萝卜哩。”

“哪有这个价钱?”他的畏惧还没有到贱卖给我土豆的程度。正因为这样,他即刻钻进了一个微妙的圈套。“你拿三斤土豆来,我换你五斤黄萝卜哩。”

“当真?”我表面上冷静,而心里惴惴不安地叮问了一句。“当真!”老乡表现出一种很气愤的果断,“三斤土豆换五斤黄萝卜还不换?!”

“行!”我放下背篓,“你给我称三斤土豆。”

我先把钱付给他——我们昨天每人领了十八元,干了一天就领全月工资,真好!老乡取出自制的称。我们俩又在挑拣上争了半天。称好后他倒到我的背篓里。我说:

“给,我这三斤土豆换你五斤黄萝卜。”

老乡连思索都没有思索,称了五斤黄萝卜给我。我把土豆倒回他的筐里,背起黄萝卜就走。

我得意洋洋,我的狡黠又得逞了!

那天,我当然还买到了盐,是与宁夏相邻的内蒙古吉兰泰盐池晒出的土盐,宁夏人叫做“大青盐”。一块块比拳头还要大,最小的颗粒也和鸽子蛋差不多。我只能买一点麻袋底下的碎碴,一把碎碴就要一元钱,这么算来,今天的物价好像还不太贵。土盐里含有大量的硝,其他的有害物质也肯定超标,但在那年月,我只见过饿死的人,从来没听过有人因食品污染中毒而死。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我写《绿化树》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创办镇北堡西部影城,对镇北堡还没有研究,错把镇北堡当作“牧主在草场上修建的一个土寨子”。其实,镇北堡是明、清两朝在西北边陲陆续修筑的两百多座兵营中的一座,是一处军事建筑物。“堡”有三种读音,一是“bǎo(保)”,意思是土筑的小城,“据险筑堡以自固”,即边防戍塞;一是“bǔ”,常用为地名,又念“p”,与“铺”相通,本为“驿站”,也用为地名。镇北堡原是边防戍塞,“堡”应该念“保”,但辛亥革命后清兵作鸟兽散,城堡的防御功能完全丧失,很快被周边老百姓占据,军事要塞民用化了,天长日久,堡垒的“堡”也就逐渐念成了作为地名的“bǔ”。所以,宁夏人都知道“镇北堡(bǔ)西部影城”,如果你叫出租汽车说到“镇北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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